武家有女初長成 沒在深宮無人知(3 / 3)

不論在枕邊立下的誓言,還是他的性格,讓他感到自己多麼需要這樣一個女子。年輕的李治就這樣深深地迷上了比自己大三歲的武媚娘。在備嚐風霜、充滿心機的武則天眼裏,李治是一個感情衝動、靦腆有加的大男孩。李治早年喪母,成長在深宮之中,在寵愛中長大,不喜歡儒學,而喜歡柔媚而豔麗的詩文詞賦。對於這樣一個深宮中長大的男孩,遲遲沒有完成心理上的“斷乳”,在錯綜複雜的宮廷生活中,他常常感到力不從心。他渴望回到童年的時光,渴望回到母親的懷抱。武媚本身也是位才貌雙全而善解人意的女子,又是父皇的才人對他有種邪魅的吸引。

兩個人的生命從此纏繞在了一起,難以分開。在太宗的病榻旁,所有人都在關心著皇上的健康。這對情侶見麵的機會很多,在前堂之中,在走廊之下,在花園之內,遙遠的一瞥,會心的一笑,身體有意的一觸,偷偷的一吻,關係飛快的發展。隻是李唐王朝正麵臨著新舊交替的時期,英武的太宗皇帝已經病入膏肓,臥床不起,為仁弱的太子安排著統治的基石。李世勣在接到聖旨後,當此時期表示出了對皇家絕對的忠心,連家門都沒有踏進一步,起程去了疊州。

太宗病重,下詔軍國機務並委太子李治處理,此後太子隔日聽政,朝罷入侍藥膳。李治開始了實際的監國,雖然有舅舅在替他籌劃著一切,可是很多事情仍讓年輕的李治感到頭疼,隻想著能見到哪位姐姐似的情人。

翠微宮是李世民在長安城外終南山建的一所行宮,構造簡單,是一座農莊式的別墅,用一座舊宮殿拆下來的木材建築。太宗一向作風如此。除去皇上所居含風殿裝飾較好之外,其他殿堂以簡樸實效為要。在秀麗的終南山裏,那蒼鬆綠柏環繞的翠微宮中。太子和媚娘,他們的感情像這春天的花草一樣生根發芽滋意的生長。春天裏萬物都在生長,皇上的病也不例外,時近五月,太宗病情加重。

疾病把他昔日雄偉的軀體折磨成風中的殘燭,仿佛須臾間就要熄滅,常常一連幾天昏迷不醒。太子李治晝夜守候在他的身邊,常常一連幾天不吃東西,由於過度憂慮,臉色有些蒼白。清醒時,李世民看著兒子憔悴的樣子,想起了李治九歲時長孫皇後去逝時痛哭的情景,流著眼淚說:“你對我這樣孝敬,我死了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李治更加傷心,一想到自己要管理這樣偌大一個國家,心裏想著父皇的英武,也流下淚來。有時長孫無忌會來,兩個曾經共患難,同生死的人,用盡一生安定了天下,而現在其中一個就要離去。太宗顫巍巍的伸出手摸著他的臉,嘴角蠕動卻沒有說出話。長孫無忌難過至極,泣不成聲,淚如雨下。兩個人相互看望,沒說出一句話。

二十六日,太宗自覺大限將到,清醒時便將長孫無忌,和中書令褚遂良召來。褚遂良對君主一片忠心赤膽,太宗皇帝一向視同兄弟。今日被皇帝召來,以備將來執行皇帝遺命。

現在,褚遂良、長孫無忌、太子、太子妃都在含風殿裏。太宗握著褚遂良的手說:“這些年來,卿二人對朕忠心輔佐。現在將你們召來,受朕遺命。你們都知道,太子為人仁厚,事朕至孝。我好兒好婦,托付於你們了,你們要好好輔佐,趨吉避凶,謹守寡人遺範,永保宗社!”

長孫無忌與褚遂良既受太宗遺命,即為顧命大臣,對幼主即如伯叔。

太宗又轉向兒子及兒媳,命二人跪下,拜遵遺命。又向太子說:“有無忌遂良二卿在朝,你不必為大唐社稷擔憂了。”

停了一會兒,太宗又向遂良說:“自從起兵以來,無忌始終如朕左右手。朕能擁有大唐江山,無忌出力最多。朕死之後,你輔政要盡職,不要讓小人進讒言加害,如違朕命,就是不忠。”

褚遂良聽畢,鄭重承諾。太宗知道褚遂良一諾千金,卻沒料到褚遂良將來要對付的是一個婦人。現在,那個婦人正在太宗的宮殿裏僅是一個侍女。

稍停又說道:“我死後,宮中妃嬪,無子女者,全部出宮為尼。”

說完片刻,太宗皇帝沉睡過去。此後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不久李世民在含風殿去世,享年五十二歲。

太宗一生以天縱英才,領袖群倫,為人直爽而寬厚,臣子有過,必坦誠相告,自己有過,也命臣子力諍直諫。太宗禦下,英才賢士,濟濟一時,剛毅廉直,盡於朝政。在戰場之上,不避石矢煙塵之險,曾親率大軍遠征高麗,又統帥諸將北征突厥,擊潰突厥聯軍,西方拓邊至土耳其斯坦,臨近了裏海。又曾遣將自北部進攻印度,迫使尼泊爾入貢天朝。奠定了一個空前繁盛的帝國,現在管理這個帝國的重任就落在了李治身上。

貞觀二十三年五月,太宗病逝,夜裏,龐大的宮殿裏一改往日的寂靜,人聲、腳步聲,不絕於耳,人人各司其職,徹夜未眠。武才人的工作是安排著所有人員的孝服,大殿中得已看到太子即位。

李治悲痛欲絕,在父親的靈前止不住的流淚。看見舅舅心裏更加悲傷,竟趴在舅父的身上哭泣。長孫無忌看著仁弱的太子心裏也不好受,可是作為顧名大臣現在需要的是鎮定,還有很多事要做。無忌為李治擦去臉上的淚水,“現下,先帝駕崩,國不可無主,太子當即刻即位,以安天下人心。”李治好像沒有聽到,哭泣不止,在舅父肩上輕輕顫抖。長孫無忌忍不住說:“皇上將天下交付殿下,怎麼像尋常百姓隻顧哭泣呢?”李治聽得舅父生氣,慢慢止住了哭泣。為防意外發生,兩位顧名大臣讓太子跪在太宗靈前,宣誓登基,是為高宗。然後詔告天下,太宗駕崩,新君嗣統。隨後急招禁軍飛騎護送太子由翠微宮回京。

含風殿滴水閣,武才人為新君梳妝,媚娘看著李治穿著白殺殺的孝袍,年輕太子身體在不安的顫抖,那是由於恐慌引起的。“太子馬上就要當皇帝了,為何還如此害怕。”李治一把抱住了媚娘,“我不想當皇帝,我想有你陪著我。”“皇上隻有大臣輔佐,要奴家做什麼,奴的生命已隨先皇而去,皇上還是忘了我吧!”“不,姐姐,你不要離開我!”李治抱的更緊了,媚娘覺的有些窒息。

在守靈的長夜裏,皇帝的靈櫬停放在黑黝黝的大殿內,大殿之中,高燭徹夜燃燒著,彌漫著淡淡的煙氣。大殿之中,按時念經上供,忙碌一陣,接下來有一段閑靜。人人用腳尖輕輕地走,低聲細語。武才人按時送茶,看到憂傷的新君。她低垂著頭,穿一身縞素孝服,想到今夜一別也許終生,誰也沒有把握抓住一個人的心,更不知道自己的賭注押的如何。為自己,也為服侍多年的先帝。這樣的夜裏,心頭無限激憤。想到自己的將來,十四年宮廷生活學來的才能,竟要消磨在高牆深院的尼庵之內,真是痛不堪言。

次日天明,太宗的靈柩起程運返長安。太宗靈櫬輿到達長安時,六府甲士四千列隊街上,舉國上下,哀痛失聲。

一隊隊六府甲士迅速開進了皇宮,在褚遂良的有效指揮下,各占據要害部門與宮內的禁衛軍並排警戒,赦令所有的警衛力量安置妥當後,未有新皇手令,一律不準隨便調動。六府甲士和帶隊的武官集結到皇宮,戒備森嚴。

新皇李治在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重臣指引下,完成一項又一項繁複瑣屑的禮儀,像一個被牽引的木偶。群臣看到新君,臉色茫然,呆若木雞,也許是過於悲傷的緣故。李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一直住著的這個宮殿會這樣的空,不知道下麵的人們說什麼,有時他環顧四周想找一個曾經相伴的宮女。可是這也令他失望。

太宗皇帝葬禮儀式結束之後,武才人看到了自己的近在咫尺的未來。她剛親手給自己和所有的人準備孝服,又要為先皇未有子女的侍妾一起準備好了出行的衣物。她們的目標隻有一個——感業寺。

穿著同樣的衣服,一身的白色,連著頭上的紗帽。後宮的佳麗們,現在她們的夫君已去,她們的生命也將追隨先帝而去,留下的隻是一俱沒有靈魂的軀殼。一個挨著一個,形成一條長長的隊伍,白色的人流。她們沒有了容顏,一樣的裝束,以前為得到先皇臨幸的勾心鬥角早已遠去,迎接她們的是青燈古佛。

沒有人來送行,她們登上早已等候的馬車,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這時年輕的皇帝來到,臉色因為急躁而微微泛紅。茫然四顧,隊伍沒有因他的到來而停止行進。皇帝的車駕行走在隊伍旁邊,似乎在找尋什麼,然而白色注定要讓他失望。

先皇的才人看到了新君,他就在自己的旁邊,可是他認不出她來,她感到失望的登上了迎接她的馬車,看著太子離她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