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宣政殿外頭的太陽,早已不似方才那樣,被雲遮著隱隱忽忽。
高懸著的烈日,讓退出來的朝臣額頭,都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有侍從前來引路,帶著眾臣回到先前在宮中的居所。
時不時有風,順著宮牆吹起臣子們曳地的袍角,路上的侍從們,都垂頭隱去身形。
京中重臣,如今全部被軟禁在宮中。
宮外他們的府宅,也早已重兵把守,每家門口,還有一台銀色發亮的炮筒。
至於裏頭,有沒有東西,誰也不知道。
太史婉慧的心理素質實在是,遠超旁人。
禮部尚書原本以為,她會同旁人一般。
羞憤而死。
沒想到,這位忍了一輩子的人,果然了得。
非硬生生,等到陛下說出斬字,才帶著怨氣被梟首。
那頭顱,咕嚕咕嚕的滾在禮部尚書的腳邊,眼睛睜得很大,死不瞑目。
禮部尚書才收回腳站好,戶部尚書就馬不停蹄的站了出來。
“臣啟稟陛下,前方戰事火藥金貴,國庫如今很需補充。”
這話,就差把快讓我去抄了太史家寫在明麵上。
帝王點頭應允。
一隊暗衛,跟著戶部尚書歡歡喜喜地去抄家,剩下的人逐漸退出殿裏。
隻剩下了坐在龍椅上的帝王和龍椅下的儲君,還有一旁還立著的清珧。
帝王閉了閉眼睛,有些恍惚。
舊王與新王隔著階梯對望,一旁是已經接過主教衣缽的下一任主教。
儲君武柏撩起衣袍跪下,直挺的仿若一根針刺在地上。
“女兒,懇請母皇將此次清理的任務,交給女兒。”
武曌看著她的發頂,幾乎脫口而出這些年來,應允慣了的那個字。
隻是腦海中,總是縈繞著旁的思緒,總也說不出什麼話。
她頓了好久,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你去主事,戶部尚書協助,小七也是個聰明的,讓她派個人跟你去。”
武柏的腦袋一瞬間從地上揚起來,有幾分不可置信的眼神。
怎麼會?
她以往無論做什麼,都會被揭過去。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柏兒年輕氣盛不懂事”給蓋過去。
如今,竟然也到了考慮製衡的時候了麼?
戶部尚書協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隻是帝王此次,著重提到七皇女武榆。
就是很有深意的明示了。
一個私底下被簡親王送出宮的皇女,此刻被帝王著重提起。
更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她的人參與進這潭渾水。
除了警告儲君管好世家有意無意探出來的爪子。
未嚐沒有想替她鋪路的意思。
心思百轉千回間,武柏深吸了口氣。
“女兒多謝母皇牽掛。”
武柏的身影迎著日光走了出去,一道纖細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帝王居於正座久久無言,清珧有些躊躇開口道“您是在傷心嗎?”
武曌搖頭。
“女兒長大成人,為人母的會有感慨,卻不會傷心。”
那野心99的小七是什麼樣,帝王其實並不關心。
隻是目前看來,隻有她最適合做武柏的磨刀石了。
前頭史家幾次鬧劇,原本,相互鼎立的皇長女武梧和儲君相比,已經初見頹勢。
帝王的目光落在身後那早晨詢問的女官身上。
“看出來朕想要什麼了嗎?”
女官張了張嘴道“守護您的東西。”
帝王眉眼含笑鼓勵她“細說。”
“您建立的新朝,是您最好的勳章和功勳。”
“沒人能在這裏質疑您,這就是您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