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記憶之城(1 / 3)

沈欽言忽然出現在窗戶前,矗立在落地窗邊,燈光落在他冰雪般的側臉上,宛如一個難解的隱喻。

一路上,我和大哥都沒做聲,我在想沈欽言會跟姚伯父姚伯母說些什麼——畏罪逃跑?和姚瑤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什麼事啊!我咬著指甲想,他們家庭關係那麼惡劣,會不會上升到暴力事件?

半小時後我給沈欽言打了電話,他說他已經離開了醫院,現在去了電影公司。

至於和姚伯父姚伯母談得怎麼樣,他的回答是:“毫無進展。”又呼出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大哥比我耐心好得多,根本不在車上談起此事,也沒給姚姐姐打電話。直到我們回了盛宣,進了辦公室,大哥把西裝一脫,才道:“把你知道的情況告訴我。”

大哥問我,我自然知無不言,將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轉告給了大哥——姚瑤和沈欽言是沒有血緣的繼兄妹,兩人當年積怨很深,沈欽言出走的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姚瑤。隻是在說起“姚瑤找人跟蹤並勒索沈欽言”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沈欽言和姚瑤關係明顯對立,而其中一位是我的男朋友,另一位和大哥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倆的立場,好像也對立起來了。

果然大哥聽罷,神色複雜難辨。

他靠著椅背沉思半晌,搖了搖頭,“姚瑤不會去勒索沈欽言。”

我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從挎包裏翻出筆記本,開機,調出頁麵,放在大哥那張三米寬的辦公桌上,“我黑了那人的電腦,你自己看。這是姚瑤自己的簽名,不可能是造假!”

大哥掃了屏幕一眼,揉了揉太陽穴。

“我不是說雇用私家偵探是假,但勒索這事,多半另有隱情。”

“可是我——”

大哥擺擺手,製止了我的話語。

“她雇了偵探調查沈欽言,查到了你,因此,她在我之前,就知道了沈欽言是你的男朋友,”大哥手指敲著桌麵,繼續道,“一周後的周末,你在白莎道遇到她,她正在敲15號的大門,並且說是我讓她去取文件;和你分開後,她打電話告訴我說她的父母來了靜海,無法見你和你的男朋友了。當晚我和你們吃過飯之後,她給我打了電話約我出去,跟我分手。”

“嗯……沒錯。”

“她會跟我分手,情緒非常不穩定,當時我以為是我的錯,”大哥重重靠上椅背,“現在看來,她是不想跟沈欽言碰麵,才同我分手的。”

“沈欽言說,他和姚瑤積怨很深,看起來姚姐姐對他也是諱莫如深。”我說,“一個屋簷下的繼兄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世界上不是每對兄妹都是你我。”

沈欽言也這麼說。

“他們兩人不願意相見的原因很多,”大哥淡淡地說道,“但勒索的事情,應當和姚瑤無關。勒索,是威脅和示威的表現。如果她真的想要威脅沈欽言,會直接提出‘我們倆不需要見麵’‘再見麵時我們裝陌生人’這種要求,而不是錢。姚瑤真的在乎錢的話,也不會跟我分手了。”

不得不說,大哥分析得很有道理。

“但沈欽言堅信是姚瑤指使的。”

大哥瞥我一眼,“你說過他們積怨已深,人的偏見若在,是絕不可能理智地去判斷一個人的。”

我皺著眉頭仔細琢磨。

“不管怎麼說,勒索是犯罪,”大哥拿起電話,“應當報警。”

我眼角一跳,一把按住他的手,“不用打電話了……他已經在監獄了。”

大哥起初還沒回過味,說了句:“你怎麼知道?”忽然神色一凜,盯著我,“你做了什麼?”

我沒做聲。

大哥一拍桌子,怒氣如排山倒海般迎麵而來,“杜梨,裝什麼啞巴!”

瞞是瞞不下去了,我舔了舔嘴角,小聲道:“我,我在他電腦裏放了份……嗯……比較重要的文件……他現在……估計已經被安全局的人帶走了……恐怕沒個一兩年……出不來……”

“杜梨!”大哥氣得離座而起,“你用你的技術去誣陷人?!”

“怎麼,怎麼算誣陷……”我聲音剛剛大了幾分,又跌落下去,“勒索的罪名……在法庭上也要判個好幾年的……我,我還便宜他了……”

“那應當由法律來斷定,”他陰著臉,氣得在屋子裏轉了幾個圈,“而不是你自己私設法庭,肆意妄為!”

“我隻是懲罰他一下……”

“肆意妄為的結果是引火燒身,你知不知道?”大哥盯著我,“你不可能每次都避開!”

“……不會的,”我小聲嘀咕,“安全局查不到我。”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大哥終於冷靜下來。

我垂下臉,半晌後開了口:“我知道的……我不應該這麼做,但那時候,我氣壞了,加上以為沈欽言要跟我分手……”我垂著頭,喃喃低語,“就算分手了,我也不想給他留下後患和威脅,所以……用了一些極端的方式……”

“阿梨,你還真是……”大哥長長呼出一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為了沈欽言,連自己的底線都給毀了!”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他沒機會繼續罵我,因為他的手機響了。

大哥一把抓起手機,和電話那頭的人開始說話。

“對,是我。她不在我這裏,怎麼了?”大哥臉色劇變,“什麼!不見了?!我馬上查一下,您別著急。”

大哥掛了手機,對上我的視線,“姚瑤失蹤了。”

姚瑤本來是在醫生休息室輸葡萄糖,一瓶輸完後,姚伯父再去休息室看姚瑤,發現她不在房間內。醫生護士說她神色匆匆,一個人下樓離開了。姚伯父擔心她的身體,撥打她的手機,可她關機。隨後姚伯父聯係她的工作單位和同事朋友,自然也包括了我們,得到的消息都是沒看到她。

姚伯父隨後報了警。因為除了姚瑤身體不好的原因,沈欽言出現在病房對她的刺激很大,怕她一時想不開會做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但警察認為,她隻是離開了醫院幾個小時,手機也許是因為沒電而關機,壓根算不上什麼案件。警力有限,他們現在分不開身。

雖然剛剛被我們兄妹撞見姚家的家庭紛爭十分尷尬,但姚伯父此刻也沒有辦法,詢問了能想到的每一個人。

我也覺得警察的話有道理,姚瑤是個成年人,還是律師,離開幾個小時沒關係。

“姚伯父是刑事法官,他坐在法官席上的時間比你年齡還長,”大哥連頭都沒抬起來,按鈴叫助理小姐進屋,“不能忽視一個和犯罪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的直覺。”

我“哼”了一聲,“姚伯父太緊張,你看他今天對欽言的態度,哪裏像個法官,簡直……簡直就是惡劣到了極點!”

大哥沒做聲,凝眉沉思說:“你先給沈欽言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裏。”

“哦……他下午說去電影公司了。”

“我讓你打電話就打!”

我被大哥凶狠的態度嚇了一跳,隻能打了電話。

是南姐接的電話,她說沈欽言正在和製片人說話,半分鍾後又把手機轉給了他。

我把事情的原委一說,他聽罷大為震驚,沉默了好半天,又道:“失蹤?她沒有找我。”

我告訴大哥,姚瑤沒有去找沈欽言。

大哥在屋子裏踱了幾圈,下定決心似的看著我,“用手機定位查一下。”

“可是姚姐姐沒有開機。”

“我知道,”所謂關心則亂,大哥明顯影響了情緒,語氣有些急躁,“但可以在她開機的第一時間就知道。”

我反抗無效,隻能按照大哥的意思去做——我想,其實大哥和我也一樣,特別關心一個人的時候,也就不在乎所謂的標準和底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