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唐的第一世(2 / 3)

但是我還是祝福她,我想要看著她開心。

吃著這年秋天收獲的香甜的稻米,小花在五個月後降生了。她,也就是我尚在人間的妹妹大名叫劉安安。爺爺想要她平平安安的。我們家雖然是老劉當家,但是給後代起名字的事他倒是不太想爭著。

我的妹小名為什麼要叫小花呢,因為農村有起“賤名”容易養活的說法。村子裏從前還有人叫狗栓呢。

小花的降世也頗為不易啊,按道理說,她還得好好感謝我這個大哥。

她在母親肚子裏五個月時,爺爺奶奶就請人看了性別,說是一個女孩。

“賠錢貨,還不如……”爺爺奶奶說。

“爹娘,你們就別說了,月份太大了,誰叫你們不早點請人看呢。”老劉看似埋怨,但實則為了留下女兒。似乎在他看來都是他的孩子。

在這之前,還好有我在老劉耳朵邊吹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這口氣管沒管用。

旺兒你不知道,你這小鬼根本沒有什麼本事,連拔根草都拔不動,你還想什麼蠱惑人心啊。

老劉是一個好人,小花也一定會是一個好人。

晃眼五年過去了。比小花大不到三歲的羅生香也成了大姑娘了。

小時候暑假羅生香喜歡來劉村找小花玩,說是她早夭的哥哥旺兒一歲以前就整天待在她家裏,自己這下要補回來。

姑姑總是說那是生香說的玩笑話,不能當真的。到了八歲以後,生香也不再說了。

因為八歲那年的春天,她的母親,我的姑姑因為腦癌去世了。

這事給她的打擊還蠻重的,小小年紀就沒有了母愛。

我的姑父也隻是一個對外人好,對家人不好的強驢。他家庭條件比爺爺家差,當年沒少招爺爺白眼。他也倒懂得忍氣吞聲。

可姑姑這一去,他倒是沒有什麼顧慮了。

他的腿常犯類風濕,羅村沒有這種藥賣,他隻能去劉村買藥。要不是大夫整天嚇唬他,說什麼再不治就要癱瘓在床要生香去照顧了,他才舍不得花錢呢。

不知是恰好還是命運安排,一個遊曆百川的方士喝醉了酒,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奇特的一生。

劉權叔給他擺了一道,拿著一盤花生米像釣魚一樣將誘餌放在他麵前,您老給我們講講避禍吧。

“你們,你們都想聽嗎?”

“想,想。”

“好,都給我扯長耳朵聽著。首先,找一個不知情的同家族的年齡相近的人。然後在災禍來到的前一年與他同吃同住,最後……就成了。”老方士一隻腳踩在長凳上說得神采飛揚。

姑父剛開始還沒有意識到事情有蹊蹺,等到那方士說出被移禍的人會突發惡疾。全身發紫,高燒不退。

手裏提著藥包的姑父表現得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嘴裏說道“壞了”。

他跛著腳,一瘸一拐的,往羅村的方向前進。

到了村,他就直奔女巫師的家。說無論如何也要請他幫自己的女兒羅生香,算一算到底有沒有被避禍。

經過巫師的一頓倒騰,答案是必然的。

姑父老羅,把自己買的類風濕的藥包狠狠地砸在地上,嘴裏還念念有辭地說道:“好你個該天殺的娘家人,竟這般殘害我的生香。”

老羅的眼神一橫,不知想到了什麼損人的點子。隻見他與巫師竊竊私語,說了什麼倒也讓人聽不出來。

老羅不知什麼時候讓羅生香去要來小花的十個腳趾殼屑。

小花不解地問表姐,要這指甲殼有什麼用?羅生香也不知道,說是老羅吩咐的,要來去種花。

就在這個春季的陰曆十六,老羅趁著深夜無人的時候,在圓月下將這十個腳趾甲殼混合著一種不知道是什麼的草藥,這草藥倒是有一股奇香,那冠上還長著像櫻桃一樣形狀的小白花。它們被包在一個衛生紙裏麵,期間他還四處張望,像做賊一樣。多少有點此處無銀三百兩的意味了。在夜間十點過十分,他點燃了這團衛生紙,然後將它丟進了打穀場旁的旱廁裏。

他唉聲歎氣了一下,這時他發現手裏落了一點灰塵,然後他用手往那的確良藍色的外襯衣上拍了拍。

隨即他往那草叢裏吐了一口痰,邊嘴裏不知嘀咕著什麼,邊背著手走了。

隻有天知道發生了什麼。

五歲的我的妹妹小花,自從那陰曆十六之後,便開始腹痛不止,伴隨著腹瀉,痙攣,抽搐。剛開始我那可憐的母親陳氏,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甚至愚昧的以為那是小花吃錯了東西,其他的症狀,或者是她在長身體。

我的母親啊!你怎麼能這樣放鬆警惕呢,難道你不能從我的死的悲痛中得到一點經驗或者是教訓嗎?

盡管是這樣,身體孱弱的小花,除了身體疼痛,麵色蒼白之外,依舊像那戶外的野花一樣,隨風就能起舞。

病情持續了一個月之後,小花嚷嚷著要吃她最喜歡的,茶葉蛋。

她胡吃海吃,一口氣竟然吃掉了七個茶葉蛋,路過的村民見了也隻能背地裏說,母親陳氏實在是太慣著她了。

陳氏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她看來這是小花要康複的預兆。

這時,小花吃到第八個茶葉蛋的時候,突然被那蛋黃噎著了。小花麵色被嗆得發紅,話也說不出來,就好像是要這麼噎過去了。

母親陳氏突然也慌了陣腳,但作為一個母親的身份,不容許她在此刻猶豫。

她本是鄉村農婦,連小學都隻讀了一兩年。沒有什麼當代的急救知識教給她,她隻用她那左手食指拚命的往小花的嘴裏掏。萬幸的是,小花沒有像那個命短的苦根一樣,就那樣被豆子給噎死。

雖然在這次災禍中,小花還是意外地活了下來。

但是幾天之後,她的病情突然惡化。等老劉和母親陳氏用運過我上山的那個板車,將小花送進縣城的醫院的時候,我就在那山坡上看著,不知怎麼?我的眼淚被一陣風給帶了出來。難道我那可憐的妹妹,為此,就要像春天的野花一樣,萎縮凋零了嘛?

果不其然,一位具有豐富經驗的老醫生說,小花患上的是瘧疾,加上患者拖延的時間過長,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母親陳氏在小花的病床前,守了一整晚。她唯一說的一句是:都是我害了你,我可憐的孩子。就這樣,她重複著,似乎是說了一千次。

小花終究是沒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一大早處理完小花的事情之後,老劉和陳氏再次跑到醫院要最後辦理一些手續。

一眨眼的功夫,母親陳氏就不見了。等到老劉反應過來,陳氏已經是在醫院的頂樓了。

這年的春天尤其的冷,不像我剛化為魂靈的那年的春天。既沒有那年春天,莊稼長得那麼旺盛,也沒有平靜的如水一般流淌的日子。

陳氏扒拉著那樓頂的已經氧化的鏽成鐵片的圍欄,那頭發依舊是亂糟糟的,就像是一個精神失常的,又像是一個乞討的乞丐。

她嚷嚷著要跳樓,醫院裏的人都勸她千萬不要跳,我的家族裏也來了很多人,他們呼喊著,拉扯著,也不知是誰?又或者是哪兩個人說了什麼話,讓母親改變了主意。

或許她想著死那麼容易,活著才要備受煎熬吧。

這次小花的葬禮,是羅村的老羅來操辦。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老羅打著生怕嫂子精神出問題,為著老劉家著想的旗號,包攬了這次葬禮。

小花的墓地,在離我很遠的山的東頭。在她去世後的第七天,我每天都會去山的東頭看看,但從來都沒有望見過她。許是她已在人間度過了五年,不像我這個毛頭小子,她一定不會迷路,她一定是去投下一戶好人家了吧?

老羅和老劉家的恩怨,就在這樣你來我往之中,冤冤相報之中,竟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化解了。

不管那些見不得人的壞手段,是像傳說之中的一樣有用或者沒有用。其實凡人一旦是動了那些歪心思,就比那些惡鬼還要害人。

當然,他們不知道那些駭人的手段是直接害人還是間接害人,反正他們寧願相信是天意使然,惡有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