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禦北人骨子裏刻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尊嚴二字吧?可惜我不夠那麼禦北。簡風琢輕輕接過匕首,無奈道:“您這也太有儀式感了。”
“第一次實戰嘛。”
簡風琢催動風術朝著千手蜈蚣所在地飛去了,而齊遇則留在原地,徹底隱匿了自己的行蹤。
不一會兒,雜亂的聲音從山穀深處傳來,簡風琢迅疾飛行的身影再度出現在齊遇和七土順視線裏。被挑釁了的大蜈蚣張牙舞爪地飛衝在他身後,那仿佛可以無限伸長的白骨爪緊緊跟在簡風琢身後企圖把他扯個粉碎。可惜這個家夥純粹是個色厲內荏的,簡風琢繞著它直立起來地軀幹飛了幾圈,那濕黏的白骨就緊緊纏在了蜈蚣身上,大蜈蚣惱羞成怒地在空中瘋狂甩動自己的身軀,白骨像長長的鞭條一般胡亂地飛舞,一不小心就會被抽上致命的一下……不怕對手強,隻怕對手亂發瘋。隻見簡風琢升到高空中俯視這個瘋了一樣亂扭的蜈蚣蟲子,下一刻,他突然毫不猶豫地向下俯衝,一道閃電般直直戳向蜈蚣頭——漫天的白色鞭條突然齊齊癱軟,隨著僵直的蜈蚣身體轟然落地。
簡風琢落到蜈蚣旁。
“沒想到啊,竟然把這條千年老傻子給送走了?”齊遇出現在附近一棵樹上,伸長脖子看一動不動的大蜈蚣,“這鬼影山脈又要長出一棵怨念極深的大樹了吧。”
“沒死。”簡風琢搖搖頭,“我隻是照順爺爺說的,用匕首戳了蜈蚣腦袋頂中心的那個穴位,據說隻會讓它僵直不動半個時辰。”
“這老傻子有這麼個致命弱點還能活這麼久?”齊遇訝異,“真是傻蟲有傻福?”
“七土順說這是他親身經驗。”簡風琢笑道,“他說如果我成功找到了穴位,就跟我講他是怎麼發現千手蜈蚣的弱點的。”
“這老王八,”齊遇不爽地咕噥,“活得久就是了不起哈。”
“你別總是叫別人老這老那,說不定你也有上千年的壽命了,也是個老東西呢。”簡風琢邊說邊蹲下,仔細看了看了無生氣的白骨爪。
“老東西?”齊遇嗓門猛地抬高八度,“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年紀大了?我怎麼看都是青春正當時的半大小夥!”
“……”
就為了簡風琢說出“老東西”三個字這一無心之失,那天剩餘的時間裏齊遇愣是理都不理他。
又過了兩天,氣兒終於消了的齊遇跳進七土順的小屋,一把攬過簡風琢的肩膀,神秘兮兮道:“今天帶你去挑戰個大刺頭兒。”
簡風琢小心翼翼放下搖搖晃晃的湯碗,擦擦嘴:“你找到了鬼沙祭?”
“你怎麼猜這麼準。”齊遇不滿道,“都沒啥懸念了。”
簡風琢看著他的目光裏有些許憂慮:“你覺得我能對付得了它了?”
“你都在我下巴上劃口子了。”齊遇指指自己下巴,那裏早就光潔一片,看不到任何疤痕。
“誰都知道你是放了水。”
“放水?什麼叫放水?我可是火係魔……聽師父一句話,‘隻要戰勝你內心的恐懼,你將所向無敵!’”
簡風琢無語地看著他:“……你這又是從那位生前是靈術老師的鬼影樹裏聽來的吧。”
接下來揍鬼沙祭,七土順和齊遇沒有給任何提示。在沒有齊遇的幹預下,漫天狂卷的風沙又把簡風琢的記憶帶回了初見熔鬼裂穀的那一天。
但短短一段時間裏,簡風琢的心境早已不同了。
【好餓……好餓……】
呼嘯的風沙裏斷斷續續傳來鬼沙祭十足的渴望。簡風琢利落地展開風障,在風沙裏穿梭著。
“喂!還記得我嗎?”他試圖喊話,“那天,你襲擊流荒人的那天,你最後有吃到東西嗎?”他喉頭發緊。但願不要聽見肯定的答案。
【好餓……好餓!】一股沙暴猛地席卷過來,簡風琢迅速避開。看樣子很難和它溝通,這種妖估計光漲蠻力不長腦子。
這種流動的散體究竟怎麼找要害?它的主體究竟在哪裏?簡風琢在沙塵暴裏騰轉挪移,愣是找不到可以下手的點。
他想了想,將自己的靈力灌輸在周身的風障上,輕輕屏住呼吸,停止了行動放棄了掙紮。沙子密密實實地裹在了風障之外,將最後一點光線也隔絕在外。他像被埋在了沙土之中,一片壓抑的黑暗裏,他在隨之下落。
終於,裹挾著他的沙子停止了移動。一陣沙沙聲,簡風琢屏著呼吸拿出口袋裏一顆小小的夜明珠,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風障外的沙子散開了,他連帶風障似乎被推進了一個巨大的、由沙子組成的胸腔裏,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洞穴,無數土黃色的飛蛾從洞裏湧出,衝著簡風琢飛來。簡風琢的目光落在了胸腔深處——一隻格外大的肥碩飛蛾伏在那裏,等著它的小嘍囉們為它呈上最後的美餐。
簡風琢將匕首握在微微出汗的手心裏,直直衝向那隻大胖飛蛾。
該死,最討厭蟲子了。
七土順看著地麵上那不停旋轉著的流沙漩渦,緊張地雙手交握:“大王,真的沒問題嗎,小殿下可能在下麵有危險呐。”
齊遇沉聲道:“他有膽量直接把自己送進鬼沙祭的肚子裏,自然也有膽量麵對下麵的一切……沒事,我應該能感應到他的死活,至少現在還沒什麼大礙。”
“感應到他的死活?”七土順慢慢重複,“大王……這位小殿下到底是何許人也?您和他真的有什麼可以追溯的淵源麼?”
“不知道,莫名的直覺罷了。那天裂穀現世,我多少是被這種若有似無的直覺引導過去救了他的……”齊遇聲音低了下去,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別讓我解釋這種情況,我也摸不著頭腦。”
七土順噤了聲,憂慮地看著鬼沙祭的漩渦。但願不要出什麼意外……
就在這時,漩渦突然停止了轉動,整片沙地驟然向著地下塌陷,露出怪石嶙峋的石壁。齊遇等了等,突然道:“不好!”還沒等七土順反應過來,他如一道流星般劃破長空,直接砸進了坍縮的沙流裏。
老龜跌跌撞撞跑了過去,還沒等他想出什麼辦法進入到沙流裏,沙流中間猛地炸開,齊遇抱著簡風琢跳了出來,落在了遠處的草地上。老龜又跌跌撞撞跑向了他們。
隻見簡風琢滿臉沙土,正在齊遇懷裏劇烈咳嗽,看來是憋壞了,迫不及待深吸一口氣後又把嘴裏的沙子吸進了嗓子,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眼淚直流,在髒兮兮的臉上衝出兩道淺淺的淚溝。
待老龜氣喘籲籲跑過去時,正聽見齊遇問:“……怎麼這次沒最後爆發一下?”
“我都快憋死了。”簡風琢邊咳嗽邊啞著嗓子說,“想到裏麵空氣比較稀薄……沒想到那麼稀薄……根本不夠用的。我到後麵隻能扒在大蛾子翅膀上攻擊,飛都飛不起來。”
他接過七土順遞過來的水,漱漱口,又一口氣喝光。他抬眼看向齊遇的眼神裏竟有了些可憐巴巴的意味:“我真的盡力了。”
“不,若你真的盡力,最後因當可以拚死掙紮出來。”齊遇冷酷地批評道,“萬一我不在呢,你的命就廢在一個弱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