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戚暗竹做得事兒出發點不好,卻和柳清嘉原來的計劃不謀而合——與陳珠撕破臉皮。
昨日的生辰宴不歡而散,皇宮裏陰氣沉沉,此刻誰都不敢觸碰陳珠的逆鱗,陳玉安也被關了禁閉,無詔不得外出,任憑他以死相逼也無濟於事。
陳珠在兩儀殿內處理細碎政務,越批改越火大,因為幾乎每件奏折上都有柳清嘉的批注。
原先讓柳清嘉先做批注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監視她,後來看她忠心又聰穎,便破格提拔上來,後來官拜一品,位極人臣,柳清嘉眼裏的敬重愈發清晰。陳珠何嚐沒有動容過,換種說法,柳清嘉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就算有八分忌憚在,可剩下兩份情不是假的。
在柳清嘉成長的十幾年內,陳珠心中一直有兩個小人在爭執:壞的那個讓自己弄死柳清嘉,人心不狠,地位不穩;好的那個讓自己放過柳清嘉,隻要隱瞞好當年秘聞,依舊可以穩坐天下。
摳心挖膽地說,陳珠雖貪心,但不是大惡之人,她做的第一個選擇是饒柳清嘉一命,隻要她老老實實做一位臣子,囂張跋扈些自己也能容忍,甚至封侯拜相,世襲三代!
然天意不讓,柳清嘉正是鮮衣怒馬,怎會乖乖聽候命令,邊境來犯時,她自請命往邊境去,陳珠特意允準她為副將,欲圖借此打擊她的威風,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清嘉到邊境後,第一次就吃了敗仗,那說得上是柳清嘉前半生的一個大坎,兩萬人的性命在那一戰裏沒了。
陳珠聽了消息後反倒不生氣,還笑著和自己身邊的大宮娥感歎:“初生牛犢,戰場可不是她想的那麼好玩兒,如果是朕,朕會選擇先耗到秋季,到時反殺,豈不如探囊取物?”
柳清嘉不知道陳珠怎麼想的,那一戰之後她消沉了一個月,整宿整宿都是戰死的同胞在夢裏反複生死,笑容與血淚交織,把她壓得喘不過氣。軍中很多人也因此不喜她,認為她作文章是個好苗子,手持刀劍就像戲台上的戲子,熱切盼望她趕緊滾回京城繼續做個文官去。
受到排擠的柳清嘉去了邊境城中閑逛,城中大多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她問她們,年輕人都去了哪裏?
有一對老夫妻說:“這世道不安生,都去參軍打仗啦!我女兒很不錯哩,寫信回來說現在升任百夫長嘞!”
柳清嘉毫無征兆淚盈滿眶,牽著馬兒一步一步走回營帳。
百姓相信朝廷,所以願意把自己的血脈骨肉交給國家。
柳清嘉在自己的帳內挑燈夜讀,不分晝夜記下地形圖和敵人的特性,終於在一個清晨懷著沉重心情狠狠睡了一覺,睜眼後到了黑夜,獨自去將軍營帳裏借了一支兵。不是白借的,如果這次敗了,柳清嘉自刎於帳前謝罪,且被發現後一人承擔所有幹係。
她沒死成,靠著必死的狠勁截殺了敵人的糧草補給,這波補給是敵人秋天的倚靠,沒了它等同於不攻自破。
豆大的雨滴打在柳清嘉臉上,刀上的血液被雨衝刷幹淨,恢複成不染纖塵的雪白。所有人歡呼,拋舉柳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