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琉雙沒有耽擱,起身披上外袍,整理好著裝,去了佛堂跪著。

定慧寺供奉的佛像是木雕彩繪,塑像兩個眼是玻璃珠子,反射著佛前的長明燈光。

在陰沉沉的夜色中,倒是顯得詭異的很。

可季琉雙根本就不怕鬼。

他早就知道。這世上的人,可比妖精鬼怪惡毒的多。

季琉雙對著佛像跪下,雙手合十。

“我佛……救我……”

涼風簌簌,吹過少年的耳際,像是冷漠無情又悲憫仁善的撫摸。

他在佛堂跪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時是一個前來準備上早課的小沙彌發現的。

“施主?您怎麼樣?”

小沙彌跑過來扶起季琉雙,滿臉擔憂。

在佛堂吹了一晚上冷風,少年當然受不住,昏昏沉沉地“嗯”了一下。

小沙彌把季子懷叫來,神色焦急慌張。

陪著季子懷來的還有慧安,二人昨晚在惠安房內下了半夜的棋,否則季子懷也不會察覺不出少年的異樣。

“小雙?”季子懷把季琉雙叫醒,一模額頭,滾燙,“小雙,你發燒了。醒醒,我扶你回房。”

季子懷連拖帶拽的把季琉雙扶回了他自己的院廂房,順便打發人去買藥,燒水。

——雖然說季琉雙在蘇州調養的這一個月長胖了點,也健康了不少,但是身底子比起同齡人還是差些。

惠安走進屋子,垂眸看著躺在榻上兩頰燒紅的少年,悠悠念了一句佛號。

季子懷聽到,正在擰幹毛巾的動作頓了頓。他想到了昨晚的棋局,不禁問道:“老師,您這是何意?”

平日對季琉雙的關注異乎尋常,

昨夜的殘局不結,反而擱置,說是下一步棋自有後生來接……

那後生總不可能是自己的外甥……吧?

惠安歎氣,說:“他本和你一樣,不是池中之物,可惜你看看,他如今的命,哪裏跳得出世俗掌心?”

季子懷神色肅穆起來:“老師可有見教?”

惠安搖頭晃腦:“還早,無解!”

“老師說笑了。”

惠安笑眯眯道:“哪裏就是我說笑了?不過還是他俗緣未了啊。”

老和尚向門外走去,季子懷把毛巾塞到劉助理手中,跟了上去:“就不能斬斷俗緣?”

“你為何拜佛?”

“弟子虔心向佛。”

“哈!既是虔心,哪裏用得到那許多香火錢?”

“……”

“他跟你呐……同也不同,都是求救,都不可救贖。”惠安眯眼,“業障深重呦——”

“老師,弟子有罪,是以拜佛。”

惠安抬眼看了季子懷一眼,哼道:“同!也不同!”

誰在拜罪孽……誰在拜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