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附錄 印順法師撰《神會與壇經》——評胡適禪宗史的一個重要問題(2)(2 / 2)

慧能以“摩訶般若波羅蜜法”為主,而勸大家持誦易於奉持的《金剛經》。到神會,專提《金剛般若波羅蜜》,而把“摩訶般若”都改了。比對《壇經》與神會所說,隻覺得由《壇經》而發展到神會,看不出從神會而到《壇經》的任何跡象。如真的是從《神會語錄》七拚八湊而成《壇經》,那為什麼《壇經》保持古傳的“摩訶般若”,而不如神會那樣的一切改為“金剛般若”呢?評第五例“無念”:《壇經》立“無念為宗”,神會也立“無念為宗”,正可見法門是有所承襲的。然關於“無念”,曹溪慧能的原義,可能近於神會,但敦煌本的“無念”,卻是“近於南方宗旨”的,與神會說多少有點距離。神會說“無念”,略有兩個意義:一,稱悟證的境地為無念(敦煌本也有此義);二,以“不作意”為無念,無念是不起心,沒有念的意思。神會大大應用了“不作意”一詞,這是《壇經》敦煌本所從來沒有的。敦煌本反對不念不思,如說:莫(若?)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是名邊見。依敦煌本的見解:“為人本性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無有斷絕。若一念斷絕,法身即離色身(死了)。”敦煌本肯定我們當前的一念(念念),念念不住,也就是本來是無住無著,解脫自在的。念是不可能沒有,沒有就是死了。這不是悟者的境地,是凡聖一如的。由於隨境而轉,念便住著了,不得解脫。隻要“於一切境上不染名為無念,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念生”,就得了。直指人類當前的一念,本來解脫,“無念”是肯定的,近於洪州門下的“觸類是道”。神會的“無念”,著重於“不作意”(否定的),不是有點貌合神離嗎?這樣,敦煌本的無念,與神會說的差別,被發現出來了。敦煌本(胡適也引用此文)說:無者無何事?念者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敦煌本說“念是何物”?念是名詞,是問“念是什麼”?所以回答說:“念是真如之用。”這就是說:念是自性所起的作用;是自性(或“本性”)的用,所以本來就是念念不住的。《神會語錄》所說不同,如說:問:無者無何法?念者念何法?答:無者無有雲然,念者唯念真如。……言其念者,真如之用,真如是念之體。《神會語錄》的“念者念何法”?念是動詞,是問念的是什麼。

所以回答說:“念者唯念真如。”神會說無念,偏重於遮遣的“不作意”,不像敦煌本那樣,肯定當下的一念。這是禪者的偏重與派別問題。胡適依明藏本,為敦煌本補上一句“念者念真如本性”,也許合於慧能的原意,但與敦煌本的體例不合。慧能、神會與敦煌本的“無念”說有關,這是不會錯的。說敦煌本是神會或神會門下所造,決定是不對的。胡適在幾個名字上看來都是差不多,但在我看來,內容的差別大著呢?這樣,第二例“坐禪”,也可以解說明白了。敦煌本說:外於一切境界上念不起,為坐。見本性不亂,為禪。《神會語錄》是說:“今言坐者,念不起為坐。今言禪者,見本性為禪。”敦煌本是肯定當前一念的,看作自性的作用,不可能沒有的。所以說“外於一切境界上念不起為坐”,是說“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念生”。神會但說“念不起”,還是“不作意”的意思。念是不可能沒有的,不可能不起的。但說“念不起”,依敦煌本來說,這句話是有語病的。第五例“定慧等”:所引敦煌本及《神會語錄》,句義都是一致的,這應該怎樣解說呢?從上麵以來,對胡適所列舉的證據,已一一的加以論證。“更無可疑的證據”——“竟成《壇經》傳宗”,是誤解了。不知“《壇經》傳宗”是一項付法製度,而誤解為造一部《壇經》與《傳宗》。“很明顯的證據”,確是神會門下,為了“《壇經》傳宗”而增補一部分。如就此而說《壇經》為神會所造,就犯了少分而概全體的謬誤!“最重要的證據”中,“辟當時的禪學”與“論《金剛經》”。證明了《壇經》所說在前而神會說在後。“無念”與“坐禪”,證明了敦煌本的見解與神會不完全相同。剩下這最後一則——“定慧等”,文句意義都相同,應該說神會繼承慧能的成說呢?還是說從《神會語錄》中七拚八湊出來的呢?我想胡適如健在人間,也不能不說神會繼承慧能的了!總之,胡適所舉的種種證據,經審細的研討,沒有一條是可以成立的。所以,神會或神會門下造《壇經》的論斷,不能成立,不足采信!五現在還要進一步的,提出我的“最重要的證據”來推翻胡適的主張。

“我的根據完全是考據學所謂內證,《壇經》中有許多部分和新發見的《神會語錄》完全不同”,足以證明《壇經》不是神會門下所造的。敦煌本《壇經》而與神會門下所說相合的,隻是“《壇經》傳宗”的小部分而已。(一)有關慧能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