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經》的十弟子說,是傳法,所以說“已後傳法”,不失本宗。但神會與法海的見解不同,神會是主張一代付囑一人的,如《神會集》(卷二百八十二至二百八十三、二百八十六)說:從上已來六代,一代隻許一人,終無有二。能禪師是的的相傳付囑人。已下門徒道俗近有數(此上應脫一字)餘人,無有一人敢濫開禪門。縱有一人得付囑者,至今未說。能禪師已後,有傳授人否?答:有。又問:傳授者是誰?和上答:已後應自知。這是神會的一代付囑一人說。不但六代相傳,一代一人。六祖惠能以後,也是“一人得付囑”,這就是神會自己。所以法海等十弟子說,與神會及門下(門下以神會為第七祖)的見解相反,這怎麼會是神會或門下所造呢!3.六祖不傳衣:弘忍傳慧能,是“傳頓法及衣”。在傳法以外,又傳一領祖衣為憑信,這是曹溪門下的一致傳說。到了慧能,衣卻沒有再傳下去。不傳衣的理由,《壇經》是這樣說的:衣不合傳。汝不信,吾與誦先代五祖傳衣付法頌。若據第一祖達摩頌意,即不合傳衣。……頌曰:吾來大唐國,傳教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據《壇經》說:從達摩傳到慧能,已五代(達摩不計在內)——五葉了。從此禪法大興,果實累累,不再是一代一人的付囑,所以衣是不用傳了,這是達摩頌的懸記。這一解說,與傳法給法海等十弟子相合。所傳的不止一人,衣隻一件,所以是不用傳了。然神會及神會門下,是一代一人製,慧能隻付囑神會一人,那為什麼不再傳衣呢?宗密《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續一四、二七七)說:能大師知其(指神會)純熟,遂默授密語(付法)。緣達摩懸記,六代之後,命如懸絲,遂不將法衣出山。據宗密《師資承襲圖》,這一解說是出於《祖宗傳記》的。然據賈(825年撰)《揚州華林寺大悲禪師碑銘》(《唐文粹》卷六四十)說:及曹溪將老,神會曰:衣所以傳信也,信苟在法,衣何有焉!他日請秘之於師之塔廟,以息心競。傳衣由是遂絕。大悲禪師是神會弟子靈坦。據神會下所傳,所以不再將衣傳下去,是為了避免爭執。依賈碑,這還是神會的意思。神會門下所傳的不傳衣的理由,與惠能付囑神會說相結合,與《壇經》的傳說不合。4.韋璩為慧能立碑:《壇經》末了說到韋璩的立碑:韶州刺史韋璩立碑,至今供養。《壇經》末已說到法海傳同學道漈,道漈傳門人曹溪山悟真。到了慧能再傳弟子,至少也是慧能去世後三十年頃,還隻說到立碑,沒有說別的。神會及神會門下的傳說,就大為不同了。如《神會語錄》(石井本)說:至開元七年,被人磨改,別造文報鐫。略述六代師資授受,及傳袈裟所由,其碑今在曹溪。《神會語錄》以韋璩為“殿中丞”,不是刺史。《語錄》隻說碑文被人磨改,將六代的傳授,傳袈裟等事除去。雖說“別造文報鐫”,而碑還是韋璩的碑,還是立在曹溪。這是神會所傳的早期傳說,大概因為韋璩碑文,沒有說到六代相傳及傳袈裟的話,所以說是被人磨改了。
但到了神會晚年改定的《南宗定是非論》,說得更不同了,如(《神會集》卷二百八十九)說:盛續(依《圓覺經大疏鈔》,這是“傳授”二字)碑文,經磨兩遍。又使門徒武一平等,磨卻韶州大德碑銘,別造文報鐫向能禪師碑。(別)立秀禪師為第六代,及傳袈裟所由。這不但說磨改,而且是“經磨兩遍”。不但除去六代相承,還別立神秀為第六代。神會下別係的(781年作)《曹溪別傳》,也說到磨碑,韋璩的官職是“太常寺丞”。從韋璩官職的傳說不同,磨碑說的不同,可論斷《壇經》不是神會或會門下所造的。(二)有關神會的1.神會的原籍:《壇經》說:神會,南陽人也。神會於開元八年(720),奉敕配住南陽的龍興寺,被尊稱為“南陽和上”。其實,神會(門下一致的傳說)是襄州(今湖北襄陽)人。《壇經》的集成者,不知神會的原籍,因長住南陽而就說是南陽人。
這最足以證明《壇經》不是神會門下所造的了。2.神會參見慧能的問答:《壇經》記當時的問答是:問:和尚從禪,見亦不見?大師起把杖打神會三下,卻問神會:吾打汝痛不痛?神會答言:亦痛亦不痛。……大師言:神會!向前見不見是兩邊,痛不痛是生滅。汝自性且不見,敢來弄人!神會禮拜,禮拜,更不言。這一段問答,對神會來說,沒有暗示神會的偉大,也沒有蓄意的譏諷,隻是禪師平實接人的一則範例。神會是聰明人,可是不去“自知自見”,卻向外作弄聰明,要問慧能禪心見還不見。杖打三下,正要他向自己身心去自知自覺。所以慧能責備他:“汝自迷不見自心,卻來問慧能見否?……何不自修,問我見否?”神會這才向慧能禮謝,死心塌地的在曹溪修學。神會門下的傳說,與《壇經》不同,如《曹溪別傳》說:慧能開示:“我有法,無名無字……無頭無尾,無內無外……此是何物?”神會答:“此佛性之本源。是諸佛之本性。”慧能打了神會幾下。到夜問,問神會:“吾打汝,佛性受否?”神會答:“佛性不受。……雖不受,豈同木石?雖痛,心性不受。”慧能讚許他,就付了法。神會門下主流的傳說,又不同,如《中華禪門師資承襲圖》,引《祖宗傳記》說:和尚問:知識!遠來大艱辛,將本來否?(神會)答:將來。問:若有本即合識主。答:神會以無住為本,見即是主。大師雲:這沙彌爭敢取次語!遂以杖亂打。師於杖下思惟,大善知識曆劫難逢,今既得遇,豈惜身命!《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也說:“因答無住為本,見即是主(原誤作“性”),杖試諸難,夜喚審問,兩心既契,師資道合。”宗密所傳的問答,“無住為本,見即是主”,為神會所傳禪法的特色。這是將神會禪學的要義,作為初相見時的問答了。這種問答,都表示了神會的偉大,利根頓悟。《曹溪別傳》與《祖宗傳記》,都說神會受到六祖的讚許,成為曹溪門下的密受正法者。這裏麵,慧能打神會幾下,是共同的,而神會門下表示神會的利根頓悟,是《壇經》所沒有的,如《壇經》是神會門下所作,那神會初見六祖的問答,是不會如《壇經》那樣的平實了!(三)有關禪法內容的論到禪法的內容,論證是不大容易的,這裏從容易了解的說。如“無念”,《壇經》重於念是自性所起的作用,神會重於“不作意”的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