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帥死於非命後,少帥曾親兼校長,繼續讓東北大學保持國內一流水平。依老父親生前製訂的選聘一流教師的政策,他以國內最高薪水把當過教育總長的章士釗、當過財政總長的羅文幹、北大的名教授梁漱溟等一流學者請到了奉天,為東北子弟們解惑授業。梁思成、林徽因伉儷遊學歐洲回來後,也先在該校上崗,並創辦了國內高等學府裏的第一個建築專業。
民國時,凡在白山黑水受過教育的人,不該忘了他啊!
白山兮高高,黑水兮滔滔,
有此山川之偉大,故生民質樸而雄豪。
地所產者豐且美,俗所習者勤與勞,
願以此為基礎,應世界進化之洪潮。
沐三民主義之聖化,仰青天白日之昭昭。
痛國難之未已,恒怒火之中燒。
東夷兮狡詐,北虜兮矯驍,
灼灼兮其目,霍霍兮其刀。
苟捍衛之不力,寧宰割之能逃?
惟臥薪而嚐膽,庶雪恥於一朝!
唯“知行合一”為責,無取乎空論之滔滔;
唯積學養氣可致用,無取乎狂熱之呼號。
其自邇以行遠,其自卑以登高。
愛校、愛鄉、愛國、愛人類,
期終達於世界大同之目標。
使命如此其重大,能不奮勉乎吾曹?
這是《東北大學校歌》的原始歌詞,是“教我如何不想她”的劉半農與趙元任二位應邀合作寫就的,在停唱了六十年後,現經刪改,又成了該校的校歌。無疑,這是吾國尚在傳唱的最古老的校歌。在浮躁的當下,雖說歌詞並不上口,也很難記住,但吟唱並體會著這樣一曲沒有空洞的政治口號卻有著悠悠古韻的校歌,豈不真的陶冶情操並進而令人學會尊重曆史?試問“東大”莘莘學子們,高歌此曲時,可否會想起八十多年前那位傾心創辦教育、慷慨培養人才的軍人政治家?
我欲因之思雕像。想必東北大學的寬闊的校園裏已經有不隻一座為人師表者的雕像。其實,依我說,最該立的,是那個人。
喏,又說跑題了。再回到大帥府吧。
名宅的一進院西廂房,原大帥府內賬房,現展覽館旅遊商店裏,同伴劉延軍買了本最新版的《張作霖全傳》,封麵上三分處還寫著這樣幾行提示:
一個性格奇特,身具劉邦之用人之道、諸葛之忍容之術,充滿權欲的大野心家。
吸食毒品、嗜賭如命的小土匪竟爬上民國元首的寶座。
兩隻狐狸眼,機警過人,天性狡黠,外表文弱,內心殘忍。
封底,竟又把“兩隻狐狸眼……”一句罵人的話囉嗦了一遍。想必作者和編輯對這個俏皮的比喻自鳴得意。
喏,這就是21世紀之初人們對他的態度。
唉!張作霖,你究竟是黑土地的守護神,還是為虎作倀的妖魔?
三進院最早為“後宮”,是張作霖幾房妻妾居住的地方,長大完婚的張學良也曾長期住在此院的西廂房。
共和國的創建者們對“矢誌討赤”的“老帥”深惡痛絕,但對發動了“西安事變”的“少帥”卻十分感念。2004年10月24日我造訪大帥府那天,正是張學良在美國夏威夷島上過世整一個月的日子,其故居的房間也就成了“千古功臣張學良展室”,在一張大幅的臉上布滿累累老年斑的張學良的彩照下,擺著許多簇由親屬及當地有關部門送的鮮花。在這間張學良與發妻於鳳至共同居住過的房子裏,我不禁想起有情有義的周恩來在紀念“西安事變”二十周年座談會上的那聲肺腑之歎:“每次提到張將軍,都不禁落下淚來……”
西廂房南間,原為張學良的辦公室。戎裝“少帥”的蠟像也很逼真,但卻不傳神。蠟製的英雄畢竟沒血沒肉。隻因他一直被當成正麵人物來講,故在此屋與之邂逅時未再覺驚奇,誠所謂“見慣不驚”也。
讓我有些吃驚的是“奉張”與孫中山的良好關係。
盡管展覽的說明文還在用憤怒的口吻說,張作霖“無恥地”稱自己與孫中山先生是“老友”,但孫中山曾接受過“奉張”的十餘萬大洋和五千支步槍的襄助一事,確是有案可查的,孫中山派自己的兒子孫科與汪精衛等要人專程赴東北為張氏祝壽的事兒也是無法否認的。困境中的孫中山,積極參與段祺瑞和張作霖的三角同盟,以南北夾擊獨霸北京政壇的直係,這也早已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