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隨手折下一根濃綠滴翠的細條竹枝憑空比劃幾下,卻無端揮出一份肅殺劍氣,在竹林的相互掩映下,他蒼白如霜的麵容越發病態,在常人看來是極其不正常的血色,一襲雪衣翩翻,琵琶袖振飛宛若隻清秋涼色中沉浮蹁躚的蝶。

他歎了一口氣,似乎是覺著無趣,停了劍意將手中的枝條拋了去。

“琉洇。”一道清冽如水的聲音傳來。

少年抬眸,本打算進竹院的步子頓了下,舉身朝那方走去,一邊整理自己方才舞劍稍有淩亂的衣襟,一邊淡漠開口,“若是為紅翎的事,那就請回罷。”

來者抿唇笑了,恬淡搖頭,“不,我並非為此事而來,況且,是他草率輕敵。那些嚼舌根的人自不必理會,外頭有的是將他們的長舌剪下來的人。”少女抱著一柄長劍,烏黑亮麗的長發被全束起成一把飄逸輕曼的馬尾,“興師問罪,就更不可能了。”

琉洇這才肯正眼看她,朝其躬身鞠禮,“適才冒犯到了鳶尾姑娘的地方,還請見諒。”

那位叫鳶尾的姑娘姿容銳麗,常年不愛笑,一雙點漆如夜的深邃瞳孔時而盯得人心裏發毛,可她自身卻不曾察覺,背地還卑以為是個人不受歡迎受了排擠,心冷許久,之後進來個紅翎,她才稍微心性寬了些,是個實打實的天然呆。故雖看著神色冰冷秋草人情,實則是個麵冷心熱公私分明的主兒,若與她交往過甚自是知曉這點子瑣碎,顯然琉洇也包括其中,他頷首不再提及方才的不愉快。

鳶尾眨眼,鴉羽般的睫毛忽扇數秒,純黑的眼珠空洞洞的著實有些可怖,她抬頭看了看竹院屋瓦上飛翹的簷角,突然詢問,“雲朵兒呢?”

她說的是那隻烏漆嘛黑的信鴉,雲朵兒是琉洇給它取的名字。鳶尾不討人喜歡,卻招動物親近,像組織專門馴出來送信的鴉雀由她經手的都更容易聽從乖順些。又因常與琉洇來往,是以信鴉也更加熟悉她的氣味,每每前來,便是第一個察覺、第一個前去迎接她的,今日不曾見著它,自是多嘴問了兩句。

琉洇倒是言簡意賅,“前日送了封信出去。”

鳶尾無意探問他的任務,隻隨口安慰道,“等你級別高了,上頭就不會天天派任務下來了,帶新人總比出去賣命的好。”

琉洇勾了勾嘴角,“這些話,鳶尾姑娘應該拿回去說,某人比我更需要聽這些規勸。”

話裏的惡意幾乎藏不住。

偏生鳶尾沒有聽出來,反而呆站一旁歪頭等他解釋。

琉洇歎氣,“我的意思是,鳶尾姑娘的好心琉洇知會了,可多少還是關起門來避著些外人罷,不要輕易碰見個人就將心剜剖出來以證赤忱,真心……在此處大都廉價虛假。”

少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臨走前問了句,“信鴉機敏,不可數日宿留在外,若是過了三日不歸,那便要考慮情報泄露的可能了。”

她走了兩步,又回頭補充道,“噢,對了。失蹤鴉雀的時日需要飼主主動上報雀苑,以便登記在冊,別忘了。”

無意識的挖苦,反唇相譏嗆得琉洇說不出話來。

少年吃了啞巴虧,隻能目送那人離開,心中暗誹真是傻人有傻福,肆無忌憚到處惹是生非,有這麼個洞察力敏銳強悍又實力護犢子的,也難怪人家這般目無下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