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實實在在的到了這個要害的位置,若非眼前站著的是實實在在的無根山大山巡,有誰會想到在無根山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大山巡陰無咎竟然會是個腦生反骨的人?
看到眼前這一幕後,徐安然明白過來天妖孫幹為什麼敢如此托大的僅隻一人就上了無根山,又為什麼剛才那個平台外的虛空中布置的全是巨鷹飛巡,卻原來這一切早就是布置好的。
在道門剛剛經曆了玄都觀毀滅的地震後,眼看著妖族又將發生一場極大的變故,至此徐安然心中突然又浮現出隱機前幾天說過的那句話,“大變真的來了!”,如今的他不僅真切的感受到這種氣氛,更親身參與到了這場巨變之中。
世事以如此離奇的方式突然展現於人前,見等候在此的竟然是無根山大山巡,隱機的身子也明顯一震,但他隨即就恢複了常態。唯有雙眼中流露出絲絲嘲諷的神情。眼前的這一幕跟他自己的經曆又是何其相似?信任與背叛,這就如同日升日落一般,永遠不會消逝。
聽見二人上來,本自出神看著中間那片場景的陰無咎轉過身來,先向隱機微微俯身一禮,再向徐安然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相貌的原因,在徐安然心裏,這陰無咎縱然笑起來時也顯得滿是陰沉。
陰無咎自然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已達真丹修為的碧眼人會是當日在元洲島中連他一眼之威都難以承受的少年,笑過之後,他便自懷中掏出一紙便箋遞給了隱機。
見他如此舉動,徐安然由不得也要在心底讚他一聲謹慎,真聖老祖在這無根山頂約見突如其來的天妖孫幹,其間的安全布置自然歸屬他這個大山巡負責。從這一點而言,他便是直接將自己二人帶來此地也沒關係,遑論這兩峰之間不僅有眼前高大的巨石阻擋,其間更有凶烈如刀的罡風足以將任何的丹力波動都掩飾無形。饒是如此,這陰無咎竟然依舊連一句話都不願說,分明是怕這細微的語聲萬一傳到中峰後會引起真聖老祖的警覺。
將便箋接手看過後,隱機微微一笑之間整張便箋已化為無數片碎屑隨風而逝,見到這一幕,陰無咎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向徐安然二人拱手一禮後,陰無咎轉身進了來時的甬道,不過半盞茶功夫後,他再次出現在中峰,堪堪站在真聖老祖與天妖孫幹對案而坐的亭子外,斂眉垂首,隻有說不出的恭敬之意。
“陰無咎身為無根山中地位僅次於真聖老祖的大山巡,在真聖麵前本不需如此恭敬,你再看他此時,縱然是麵對一個背影也如此謙卑有加,這是不是太過於怪異了?”,雙眼靜靜看著對麵的陰無咎,隱機的話語悄然印上了徐安然的心識之海,“物若反常必有妖異,這話果然不假!”。
“心中包藏禍心越深,麵上自然要越恭敬的掩飾;再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真聖老祖不喜歡這樣,陰無咎又何必如此?鷹可是飛禽中有名的天性高傲!”,徐安然站在不同的角度說出的話直讓隱機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後才緩緩點了點頭,“不錯,說的不錯!”。
同樣身為一方勢力的首領,真聖老祖今日之患未嚐不會演變為隱機明日之遭遇。見隱機領會了自己話語中的意思,徐安然臉上露出了這幾天難得一見的笑容。
伸手輕輕拍了拍徐安然的肩頭,這個前所未見的舉動中包含著欣慰的溫情,“我們所在乃是左峰,右峰上另有真聖的貼身七衛,稍後動手時你的任務就是幫著陰無咎擋住這七人,莫讓他們來中峰礙事”。
“貼身七衛?”。
“這七衛乃是異種的六耳獼猴,天生靈性多詭,最是靈活機變”,特意轉過頭看了看徐安然後,隱機因又續道:“我們上次一起所見的‘熬煞’便是為這七人修煉幻影陣法所用”。
“為什麼要特意加上這句?”,轉過身來迎上隱機的目光,“你怕我難以下手?”。
“難道不是?”。
微微一笑,徐安然將目光由隱機臉上投向山石縫隙外的蕩蕩雲海,雲海中白雲翻騰舒卷,僅僅是瞬息之間便已有千百種變化,“玄都觀淨道院中的經曆,最讓我感激的並非破蛹,而是在那裏我終於想明白了名物,名實之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