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狻猊(1 / 3)

眾所周知,雖然同為方外之人,但在道士裏麵也是有尊卑之分的,比較於香火道士與丹修道士,二者的待遇可謂是一個在地,一個在天,也正因如此,丹修道士從某個層麵而言,簡直就成了朝廷,成了教門的代表。

許德祿前次因玄會之事早已是傷弓之鳥,此時他見自己允許暫時留下的這些遊方道士中竟有丹修道士,當即色變起身,三兩步就搶到了徐安然身前,即便是螳臂當車,他也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剛回來的觀主再被人抓走。

見到這一幕,那遊方老道臉上一個苦笑:“觀主豈非也是丹修道士?”。

見遊方老道身份被揭破後卻沒有半點異動,徐安然心下也是一鬆,“噢?”。

“不拘是供奉香火,還是結丹修行,咱們終歸還是道士”,老道的話語中自有一股別樣的蒼涼,“教門沉淪,我等既不願苟同流俗,又無力滌蕩塵穢,唯有四方遊走,以身之疲累以固守向道之心,求的不過是一座清淨觀宇,一顆清寂道心罷了!若是觀主不願收留,我等這就告辭就是!”。

徐安然邊細察著這些人臉上的表情,邊揣摩玩味著老道這幾句話,眼見他們已走到了院門口時,才悠然開口道:“且慢!”。

聞言,三十多個道士應聲停住了腳步,“似道友們這般的遊方道士可還多嗎?”。

“觀主若有暇往中原各道走走後自然就知”,遊方老道淡然寧定的雙眼沒有半分躲閃,“教門中能如觀主般破舊立新的雖然微乎其微,但執守科儀,虔心向道的卻並不少!”。

聞言,從老道臉上收回目光的徐安然由衷笑道:“入住本觀可是沒有香火銀子的!”。

“若要香火銀子,我等又何必苦行到這西川荒僻之地?”。

“本觀生活清苦,蘸齋科儀謹嚴,爾等可能受嗎?”。

見徐安然言語中已有收留之意,這老道臉上露出個淡淡笑容道:“若不是見著本觀科儀嚴謹,我等也不至覥顏求留”。

“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吧!德祿,將他們的文籙收了”,言至此處,徐安然向那老道微微一笑道:“諸位道友中多有丹修出身,有一節須得提前說明了,本觀與中原各觀不同,既不設上觀、下觀,也無香火、丹修之別”。

聞言,那遊方老道回頭看了一眼後,與身後眾道士齊齊躬身揖首道:“悉遵觀主法旨!”。

從香積廚外的小偏院中走出,徐安然看了看身邊欲言又止的許德祿,笑著輕歎道:“見識太窄,德祿,我還真是坐井觀天了!”。

許德祿抬眼看了看徐安然,卻沒說話。

“從崇玄觀到撫陽觀,我本以為教門都不過如此,直到今天才知這不過是見識淺窄的偏頗之見罷了”,腳下安步而行,徐安然自嘲笑道:“其實仔細想想,就是那百年老樹將要枯死時也會發幾條嫩綠新枝出來,遑論我教門傳承千年,總該有清流湧動才是正理。道生一,一生二,有陰必有陽,有濁必有清。唯陰陽混融,清濁激辨,這才是天地至理,道之真諦!”。

見徐安然口中雖在自嘲,但眉宇間卻全是笑意,許德祿也知他心情正好,本不願煞了風景,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觀主,這些人來曆不明,也不能不防”。

“你仔細看看他們已經融入麵相的風塵之色,還有手上攢出的那些老繭,這些都瞞不了人的,也不是三兩天就能做出偽裝來的?至於來曆,這就需要德祿你仔細查驗他們的文籙了”。

雖然許德祿插了一句話,卻絲毫不能影響徐安然的好心情。正在他決意要變革教門時,突然遇到這麼一群誌同道合之人,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件讓人欣喜之事,這種歡喜不僅在於觀中人數的增加與實力的增強,更在於一種心靈上的慰藉。這就如同苦悶已久後突然推開了眼前的一道窗子,使他直觀感受到要做的這個艱難事業原來並非僅僅是一個人的苦苦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