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鴻運當頭(3 / 3)

我笑了笑,回道:“還是夢澤猜對了,我是來討生日禮物的。”生日聚會是我想到的應對借口。

詠梅笑容有些僵,偷瞟了一眼夢澤,夢澤帶笑的麵容未改,隻眼眸微縮一下,靜等下文。我複述完映霞的話,夢澤半垂下眼簾,爾後轉視詠梅吩咐道:“詠梅同誌,快去通知會務組,會議轉入2號狀態。韻洋,咱們上樓詳談。”

詠梅神情有些呆滯地立在原地,“詠梅同誌,每分每秒都是珍貴的。”磁音平和,簡潔的話語蘊含鼓舞的力量,詠梅眼裏驟然聚起男兒般的豪氣,回了一句明白,邁開步伐迅速離開。

一個小時,在牆上自鳴鍾的布穀布穀的啼聲中宣告過去,與此同時,外麵傳來梆梆的叩門聲,屋內忙碌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活計,屏息望向震動的大門,鴻銘擦去手中的麵粉,正正衣襟,拉開門扉,外麵站著三人,居中著長衫的男人彬彬有禮說道:“敝人是林府的管事,林會長命我給藍太太送來壽禮賀壽。”

來人口中的林會長,是上海工商界會長林恒源,家裏幫我請的援兵。我家回國那年,恒源也自牛津大學畢業,回國後懷著報效之誌,不顧他父親施壓,到北京政府的賬務部謀得一職,兩年後,他父親因生意糾紛,抑鬱去世,方回滬扛起家族生意。二舅因有蘇家撐腰,其它的關係向來疏淤打點,而恒源則廣結黑白兩道,短短幾年便成了上海灘頭號巨賈。恒源熱衷善事和教育,投入了大量的錢財,這是我找上他的主因,借一樓的教室,為裏麵的住戶尋得有力的靠山。當年林家倒黴時,倪家和蘇家都有相幫,今次母親出麵,隻換得壽禮,可見對手勢力之強大,不是巡捕房抓赤化分子那麼簡單。

鴻銘立刻熱情地拱手迎進來客,林家管事讓身後兩人抬進一隻大禮盒,到我跟前行了禮,遞上一封信,信封上寫的是鴻銘的名字。“藍太太,我家老爺說,大致是照著您的意思寫的,我家老爺還說,今吹的西北風挺猛的,當心別著涼了。”

接信時的暗喜,頃刻被西北風吹得無影無蹤,先前的猜測隻猜對了一小半,若是西風還好對付,可是……想到變幻莫測的北風,我的頭皮一陣發麻。送走林家人,商量事的幾人回到濃煙彌漫的樓上,我將信交給鴻銘,鴻銘反複看了兩遍,遞給一旁的夢澤,詢問道:“這落款倒是去年十一月,可不是說讓他掛上校董的名嗎?怎麼成了資助補習學校?”

夢澤墨眉微鎖,“解釋隻有一個,他擺不平,也惹不起。韻洋,還是那上次的那兩撥人嗎?”

我點點頭,就是上次金陵的兩撥人,二堂兄和楊家。夢澤沒再言語,低眉沉思,不明就裏的鴻銘向我問明情況,推推眼鏡,“我們派出去投石問路的同誌,到現在還沒回來,可見出去的路已經堵死。

我來之後,再沒有參加會議的人來,不由脫口問道:“那消息是怎麼送出去的?”話一出口,意識到自己的越界,夢澤坦誠地開口回道:“到弄堂口香煙鋪的路還沒堵。”

我蹙起眉頭,不解對方何以出現如此明顯的紕漏,想到香煙鋪老板警惕的神色,稍有經驗的,都會懷疑一番,可見與會人員不是重點,而且像贛清這樣的燙手山芋,抓到隻會給楊家自己添難堪。忽地,我的全身發冷,意識到自己再次落入靖義布下的陷阱,對映霞了如指掌的楊家和二堂兄,怎麼可能給她露出口風?所以,他們這次動作,不光是為了出年初罷工的惡氣,並以此贏得洋人更多的支持,另一重點是為了引我入局。

目的是什麼?我兩手緊壓太陽穴冥思,鴻銘起身來回走動,踩得木地板嘎嘎作響,燒資料的人沉不住氣,丟下手裏的紙張,衝動地取下衣帽架上的禮帽,說出去探探情況。我的目光落到禮帽上,腦子裏的繩結頃刻間迎刃而解,事因並不複雜,他們無非是想讓我戴上赤化的帽子,以此離間我與堅決反共的英美兩家友好關係。上次的楊藍大戰,因英國的插手,藍家死裏逃生,靖義必是耿耿於懷,現兩家再次開戰的因子逐漸加大,故而先下手為強,借機斷了藍家的後路。

“不用探了,咱們要修改口徑,這所學校由藍家資助,是給卉琴的。凡是身份暴露的,躲到卉琴的房子裏,來不及燒的資料,也一並搬去。”知曉了原由,我迅速調整對策,對方遲遲沒有動手,肯定是沒從抓到的探路人口中套到我的對策,林家的管事則就不同,估計對方很快就會有所行動,要照原來的說詞,輕易被拆穿不說,還會連累恒源。

鴻銘問道:“我也要嗎?”

我簡短回個要字,夢澤起身沉穩地吩咐拿禮帽的人負責轉移資料,讓鴻銘帶人回房騰出空間,他去傳達新對策。

到了樓下,夢澤拍拍巴掌,大家呼啦一下聚攏,夢澤的話音還未落地,大門再次被拍響,夢澤做了一個解散的手勢,回身伸出手,無聲握住我的手用力搖搖,溫暖的手掌傳遞過深厚的信任和委托,我抿緊唇,回握夢澤住夢澤的修指,反饋的是放心二字。烏黑的眼眸凝視我片刻,鬆開手,領著幾人快速登上樓梯。

我抬起右手,別過耳邊垂落的發絲,指尖觸到沉甸甸的發簪,濃濃的母愛滲入心底,鴻運當頭,興許,此簪真能招來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林恒源是在本文故事開頭,蘇家聚餐裏的一個人物,是韻洋母親的同鄉,和倪家是世交通好,他的父親亦是上海灘的巨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