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尾聲(2 / 3)

聽到略帶鼻音的好難過,我的眼眶也隨著一熱,又依稀看到二十五年前在街頭吹著寒風的我。曆史常會有相似的事件重複出現,人生亦是如此,不同的是,當年我想留在英國,而庭葳則想隨我們回歸闊別近十年的故土。

前日,國內爆出一則驚人的消息,已身為國內領袖人物的遠晉,在群生設計和鼓動下,宣布暫停剿共內戰,與多年的死敵聯手抵禦外侮,並任命近幾年致力抗日救國的黎先生為海外抗日救亡聯合總會的會長,先生隨即向海外的僑界僑胞發出號召,出物出力,齊心救國。

消息一出,振興沉默無言一整天,我則失眠了一整夜,舉國抗日,意味著套在我們身上的枷鎖得以解除,即便回國,也不會給藍家帶來衝擊。那一夜,漫長得似無止境,我知道,振興想回去,想收複自己的家鄉;我亦知道,麵對讓我深愛、讓我悲愴的祖國,自己不會有第二選擇。可是……有太多的可是橫亙在回家的路上,庭葳和葉兒便是可是之一。

“可是葉兒相信媽媽,相信媽媽的安排,哥哥,你不也最信媽媽?”聽完葉兒的可是,嬌憨的小女仿佛一瞬之間長大了許多,我和振興不約而同的互視一眼,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他說葉兒越來越像我的另一層意思,女兒,他比我了解的透。

庭葳扶正葉兒,秀目裏的陰霾淡去些許,“好啦,溜冰時不敢翻花,說怕摔,現在不怕啦?”

葉兒搖搖頭,“葉兒有更怕的事,怕哥哥難過。”

過了片刻,庭葳拍拍葉兒的頭頂,側身拿過一條毛巾,“你的帽子也濕了,別病了給爸媽添亂。”

葉兒歪歪頭,欣喜之光在眼中忽閃,“你不添亂?”

又過了片刻,秀目裏陰霾散盡,露出兩潭春水,“Nuhuh(同no)”。

一家人回到長島的寓所,車道的盡頭停著兩輛車,車的主人是除了二姐一家,我們僅有的朋友,隻不過一個是來密商大事,一個屬不速之客。密商大事的,是我們在此地幕前的運作人,易生,他統管著大到地產小到餐飲的多項生意。

當年我蘇醒後,一家人正商議今後的去向,易生突然現身,並帶來藍鵬飛的一份遺囑和親筆信,遺囑上贈給易生一筆不菲的資金,讓他管理,用作藍家的後備金,備注聲明如果藍家無恙,資金由他自行支配,無須歸還。易生說,經過兩年的運作,投資已有不小的回報。就這樣,由易生安排,舉家來到了美國,在紐約定居。

汽車停穩,年過四旬,依然身手矯健的小唐麻利地打開汽車前後兩門,當年為了方便照料我,振興帶了小唐一家隨行。小唐小聲向振興畢恭畢敬地報告道:“周先生來了,楊先生帶著一家也來。”

振興不動聲色看看門口停著的兩部車,吩咐道:“你尋個事由把周先生帶到小書房。”然後調過視線,我心領神會點點頭,“我去招呼靖仁一家。”

我們遁走出國不到一年,靖仁也帶著家小漂洋過海,到了紐約,重操舊業,先在一家大醫院就職,後自己開了一家診所。與他們同在一個城市九年,住在同一個郡,重見卻始於五年前,葉兒上小學。同一所學校的薦軒認出了葉兒,葉兒雖不大記得薦軒的模樣,卻記得他和他壞人爸爸的名字,葉兒自是矢口否認,不料放學時,薦軒告訴接他的小玲,本是不信的小玲拗不過薦軒,陪著他守在校門口,見到了葉兒,還有接她的奉珠,家裏便有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相認。

送走靖仁一家,已是晚飯後,我洗去一天的疲乏,換上居家服,開了半人高的保險櫃,整理起家當。昨天和振興商談後,預定了幾個方案,不論振興和易生最後采用哪種方案,都少不了一樣東西,資金。戰爭打的就是消耗,除了消耗人,還要消耗大量的物。

翻動的手指,停在一封牛皮信封上,我沉吟片刻,拿出信靠著保險櫃席毯而坐,信紙泛著微黃,上麵的墨跡依然黑濃,字句自己早能一字不差的背誦下來,可仍忍不住想再讀一遍。

振興吾兒,韻洋吾媳

爹雖不願讓你們讀到此書,但打開此書,爹第一句話便是,你們永遠是爹的驕傲。爹近來常反思自己的一生,做過對的事,也做過錯事,可是爹不悔,爹盡心竭力,奮鬥不息,爹可以自豪笑對天地,我藍鵬飛無悔於今生。爹知道,讀信的你們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