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凜烈貫日月(下)(2 / 3)

清爽的晨風,柔柔的拂動著低垂的簾櫳。窗外,幾隻“自由自在”的小鳥飛上飛下,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而爽吟閣內,卻是一片異樣的寂靜,薑老夫人神態安詳的靜躺在床榻上,陳氏則雙目紅腫、滿臉戚容的垂坐於一旁。

忽的,一直緊閉雙眼的薑老夫人輕輕動了一下,陳氏連忙起身急聲問道:“老太太,您怎麼樣了?”

緩緩睜開了眼睛,薑老夫人語聲虛弱的說道:“陳嫂,扶我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老太太,您現在身子骨太虛弱了,有什麼話就躺著說吧!”

“不,還是扶我起來吧,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聞聽此言,陳氏的眼淚再次刷的流了下來:“老太太,您這是何苦呢?要不,您就吃點兒東西!”

“哎,哭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倭寇無論如何都不會善罷甘休的。金韞他們如今幹得是頂天立地、名垂千古的大事,我豈能讓他為我分心掛懷。隻要沒有了對我的牽掛,鬼子的一切圖謀自然也就沒有了可以憑仗的基礎。吃東西,那啟不正隨了他們的意!”

流著淚,陳氏把薑老夫人慢慢扶了起來。

“陳嫂,我懷裏有幅羅帕,你幫我把它拿出來。”微微喘息著,薑老夫人柔聲說道。

隨著那幅月白色的羅帕被輕輕展開,潔淨的帕麵上赫然用黑墨書寫著林則徐的一句名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臉上的神情驀然變得莊重嚴肅起來,薑老夫人顫巍巍地將手放至嘴邊,咬破了右手的食指。

陳氏被老夫人的舉動驚呆了,緊張急迫地問道:“老太太,您這是怎麼了?我給您把手指裹上。”

“陳嫂,別動!我要給金韞再留幾個字。”說罷,薑老夫人從容不迫地在林則徐的名句旁邊,又寫下了“精忠報國”四個殷紅的、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燃燒的血字。

看到老夫人的手指還沒有止住血,陳氏又起身準備幫她包紮一下。

薑老夫人吃力地搖搖頭,輕輕拉住了陳氏的手:“陳嫂,不礙事的,我估計是拖不了三兩天了。這塊羅帕你收好,日後如果能夠見到金韞,就告訴他,當日做娘的雖然沒有在兒子的後背上刺下精忠報國四個字,但卻要把這四個字永遠地刻在他的心裏……”

“老太太!您……”陳氏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一種莫名的巨大悲痛瞬間充斥滿了她的整個心田。因怕被門外的鬼子哨兵聽見,她又不敢哭出聲來,隻是嗚咽著頻頻地點頭,任憑那一行行的清淚順著麵頰流淌個不停。

僅有的一點兒微風此時已經停了下來,那幾隻“無憂無慮”的小鳥或許是飛走了,或許是也感受到了屋中的悲痛氣氛,不知從何時起忽然停止了它們的嘰喳鳴叫。

突然,爽吟閣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緊跟著上原勇作那虛偽做作的笑聲也響了起來。一掀簾櫳,上原勇作滿臉喜色地走了進來:“老夫人大喜,你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看見緊隨著麻生太郎走進來的那個英姿勃勃的年輕人,薑老夫人和陳嫂具是一陣錯愕,二人幾乎同時問道:“你……你怎麼來了?”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年輕人搶先一步撲倒在地,叩頭行禮道:“娘,不孝子紹祖讓母親受苦了。”

薑老夫人在驚愕中不知說什麼好,攙扶著她的陳嫂更是心亂如麻,心中充滿了無盡的苦澀。不過,看到薑紹祖毅然決然的目光,陳嫂還是盡可能地斂住心神,語聲顫顫地提醒道:“老太太,三少爺看您來了。”說罷,她的身體也禁不住輕輕抖動起來。

薑老夫人的身體本已是虛弱之極,再麵對這種這種突發變化的強烈衝擊,她一連叫了兩聲“你——你——”,一陣急火攻心,竟然就此昏厥了過去。

陳嫂和薑紹祖急忙撲過去連聲呼喚,上原勇作也連忙叫來了軍醫。經過一番搶救,老夫人終於悠悠醒了過來。掃了一眼圍繞在自己身前的薑紹祖和陳氏,她有氣無力地仰天長歎道:“紹祖呀,你怎能這樣做事?你可是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啊!”

薑紹祖再次跪了下來:“母親,這一切完全是我自作主張,不關別人的事。”

陳嫂鼻子一酸,眼圈不由得又紅了起來。她一邊憐愛地拉起薑紹祖,一邊強忍悲痛勸慰道:“老太太,事已至此,您就別多想了。怎麼說這也是孩子的一番心意,您切不可再埋怨三少爺了。”說著,淚水又流了下來。

這場真情流露的母子相認,上原勇作在一旁看了個滿眼,心中亦十分的滿意。聽了陳氏的話,他不失時機地插言道:“是呀,老夫人的情緒還是不要太過激動,薑先生事母至孝,乃是人中的英傑。您老好好歇息一會兒,我還要與薑先生到外麵談一些事情。”

對於薑老夫人的絕食,鬼子是既惱怒又毫無辦法。本來為了預防意外,鬼子在爽吟閣內外都作了周密的安排,無論是監視防衛,還是飲食器具,沒有一處地方敢輕忽大意。然而他們沒想到,薑老夫人竟是如此的剛烈果決,從進入爽吟閣的第二天起,便開始絕食。任你是花言巧語的勸說、利誘,還是惡狠狠的威逼、恐嚇,老太太就是一聲不吭、一言不答。

就在薑老夫人已經絕食的第三天,上原勇作一籌莫展的時候,麻生大尉給他帶來了意外的驚喜:“大佐,咱們的計劃成功了,門外有一個自稱是薑紹祖的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