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三 醍醐灌頂(2 / 2)

朱慈烺頗有些痛苦。要包容兒子走上崇禎的老路,在他看來非但是放棄兒子,更是放棄了自己一身的努力和成果。現實主義者最大的悲劇就在於一旦他的現實被打破,他便再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還請再次一等。”朱慈烺道。

郭靜中遲疑了很久,終於道:“陛下剛才自己也說了,行荊條故事吧。”

朱慈烺恍惚間有些畏懼。

太祖高皇帝拔光了荊條上的刺,也導致明廷失去了許多猛將,最終被成祖朱棣順利推倒,取代帝係。可以說奉天靖難的根子是太祖高皇帝埋下的,誰讓他從最初就將其他人視作了皇位的威脅者呢,這種心態怎麼可能不傳染給建文帝?

“不。”朱慈烺還是搖了搖頭:“大明如今隻是安定,尚未鞏固。如果再有一次奉天靖難,突厥、交趾、日本、朝鮮等地,或許還要生出變故。”

“那陛下……”

“我還是回去想想吧,先看看再說。”朱慈烺苦笑道:“當年我也是對太子太上心,一心想將他培養成自己心目中的人物,卻沒想到他自己的心思活動起來也不可小覷。”

“心猿意馬,非有大智慧是不能約束的。”郭靜中笑道。

朱慈烺長歎一聲,隻能承認自己的確缺乏智慧。

……

“田先生,請等等。”

在朱慈烺獨自前往白雲觀訪道的時候,朱和圭一如平素耐心地上完了早上的課程。這一節正是物理課,任課教師就是火車上見過的那位田教授。朱和圭站起身,即便身為皇太子,也不敢對先生有絲毫不敬。

田爽停下腳步,有些意外。

他是崇禎十七年的進士,從小接受的是傳統教育。隨駕到了山東之後,進士授官甚嚴,他就在技工學院半工半讀,也算接受了新學教育。在尋常學校,學生在課後請教問題並不罕見,然而在宗學,這樣的學生並不多。他能感覺得到,這些宗室勳戚子弟對先生更加畏懼。

“殿下。”田爽應道。

“田先生,我想請教一些課外的問題。”朱和圭走到田爽身邊,問道:“不知先生可有時間?”

“殿下但說無妨。”田爽當然不會將皇太子拒之千裏。

“田先生請。”朱和圭模仿著父皇的動作和神態,請田爽去教室外的花園裏。其他原本要去花園玩的同學,見狀紛紛避開,頗為懂事。

田爽隻覺得皇太子稚嫩之中果然有今上的影子,不禁莞爾,隨他出去了。

“田先生,”朱和圭走到外麵,嗅著花草的香氣,“我有一件事,始終想不通。”

田爽有些意外,以為自己課堂上有沒說清楚的地方,緊張道:“殿下盡管說來,微臣定當盡力開解。”

“物理化學之術,皆是格物之學,但如何致良知呢?”朱和圭道。

田爽瞬間被雷翻了。

“殿下,”田爽舔了舔嘴唇,“儒生有兩種。一種是追求學問,明心見性,體悟聖道的大儒;一種是以四書五經為敲門磚,貨與帝王家的小儒。微臣不幸,正是後者。”

朱和圭更加迷惑了:“但先生不也是在做學問麼?不也是在格物麼?難道不是為了致於良知,止於至善?”

田爽吸了口氣,道:“殿下,微臣試言之。”他頓了頓,方才道:“聖上將天下應用之學分成了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兩類。在此之上呢,則有哲學——先哲賢者之學。哲學當以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為基石,然後探尋良知至善。微臣做的是自然科學的學問,拘泥資質,還不足以精研哲學。”

田爽原本以為自己會讓皇太子失望,但做人總不能忽悠孩子,尤其是將來要當皇帝的孩子。

誰知朱和圭聽了卻是滿眼放光,語帶激動,喃喃道:“是啊,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田爽嚇得冷汗都留了下來:我到底說了什麼?讓這位小爺竟然像是著了魔一般。

朱和圭卻不知道田爽心中的忐忑,深深一躬到底,道:“先生一席話,頓時讓我如醍醐灌頂,心中疑雲頓消,多謝先生指點!”

“殿下……言重了……”田爽連忙回禮,這回卻輪到他迷茫了。(未完待續……)

PS:今天要出門一整天,早點更新,感謝大家支持。

如果您覺得《金鱗開》還不錯的話,請粘貼以下網址分享給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謝謝支持!

( b/0/4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