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半生追逐,夢既碎(1 / 1)

紀晨說:

“我害怕。”

“害怕什麼?沒事的,異世界會有辦法的。”

“我死了也解脫了,我害怕的是你眼裏沒我。”

聽到她這樣說,我更是傷心,以前她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我死了才解脫了。

家裏的辛勤勞作使得她麻木,讓她承受了太多不該有的事,譬如專屬高原勞作的紅撲撲的臉,譬如山穀那長年累月的腳印,她已坦然接受那一日複一日的苦痛,堅持到夜晚極倦睡去,直到我出現之後她不再滿意上天賜予的苦日子,盡管我已經無能為力帶她逃脫。

或許是有了我她才有了苦痛,清醒的苦痛總是比不過麻木的淪陷,我所帶給她的世界是神明也不敢賜予眾生的,那些不該存在的現實,那些天生的階級差距,那些早已規定的社會邏輯。

開始時她也為之震驚,但我所講給她的故事是切切實實的,她問我:

“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可惜,我還沒有實現就跟著夫子回了極寒時空,她如今來了,可我又把這裏搞成這副鬼樣子。

她本來可以遠離我這個人,我這種不堪重負的人啊。

後來啊,她開始期待我去找她,帶她瘋著撒歡兒,帶她品嚐更多美食,帶她領略古樹的沉穩、悠遠,帶她走遍畫中的美景。

還有啊,她那漸漸增進的廚藝,辣椒炒肉,西紅柿雞蛋麵,爐灰裏的洋芋,冬天裏的紅薯,這些我還沒有吃夠。

她拖著身子唱起歌來:

我嘴裏頭笑的是呦啊呦啊呦

我心裏頭美的是啷個裏個啷

妹妹她不說話隻看著我來笑啊

我知道她等我的大花轎

……

一句接著一句,她已沒有氣力。

我隻覺得她發瘋,哭著求她:

“你不要再說話了,我們等一等會有辦法的。”

這時月光已經灑了進來,一片一片落在紀晨臉上,身上,傷口上。

這會兒倒是顯得傷口如灑了金一樣,有了正常的黃皮膚,不再那麼殘忍。

紀晨也看著外麵,手指摩挲著我的手,我低頭借著月光親了她,她有些愣神,轉而緩緩轉過雙眸盯著我,眼裏沁出淚水,可她的身體卻離我越來越遠,盡管支撐不住還是推開我,看到她這樣我很難過,問道:

“我到底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看著滿臉淚水的我說道:

“你是我的全部,可你不該屬於我。”

她又說:

“你要給我買的蛋糕嘞,我還沒有吃到。”

“最近窮,發工資了再說。”

“你還要別人給你發工資啊?”

“是你,我的書院執事。”

她依舊看著我笑,眼裏盡是淡然。

我費心追逐了半生的夢快要碎了。

就這樣,我看著她慢慢地睡去,就這樣,天快要亮了,毛毛終於敲起了門。

看到他來了,我卻愈發心慌,果然,毛毛說:

“鹿姐姐有辦法救阿紀,得在她氣息斷絕之前送她去異世界。”

我轉身看看紀晨,可她的呻吟聲早已斷絕,全身經脈已經浮軟,看著她的身體如死寂一般頓時,我的頭裏麵像抽筋一樣,記憶回到拿到無上之力的那刻,那縷魂魄鑽入我的體內,我痛苦地嘶喊著,碎石和塵土也被不知名的力量旋轉,還有,那被光刺穿如白日的畫麵。

還有,那條化成藏藍帶子的手帕!

想到這裏,我在第一次見到阿紀的時候就送給了她,隻好在她衣服裏麵翻找,幾個口袋裏麵都沒有,毛毛也在一旁嗅了又嗅,他說:

“我分明可以聞到不一樣的味道,甜甜的,像是樹根一樣。”

我也可以感知到手帕,可是怎麼就是沒有呢?

或許是我慌張極了,不能迸發真正的無上之力,我隻好閉上眼睛,慢慢去想那日被圍住的感受,一點一點尋找阿紀的氣息,一點一點尋找手帕,可是,我感受到的卻是在她頭部,我不可置信地朝她看去,是發帶!

是發帶啊,我拿下發帶,拆開彩繩,果然,手帕纏繞在裏,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