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1 / 3)

聚會(二)《沉船記》妾心如水 ˇ聚會(二)ˇ

“咦,你們怎麼在這?”

回頭,進來的是海子和唐毅,兩個人衣著整齊,麵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剛剛有血肉相博過的痕跡。

陸婉無力,周蜜嘴快:“海子你跑哪去了啊,剛陸婉出來找你們,差點就暈倒了!”  她說得振振有聲,隻餘下三人默了一默,麵上神色各不相同,陸婉是尷尬,海子惶恐,唐毅則微微皺眉。

但也隻是短短一瞬,海子便走過來一邊仔細地審視她一邊打趣說:“咦,看不出哪裏不對啊,什麼時候陸妹妹變成林妹妹了?”

看不過眼,周蜜推開他,嘖一聲說:“你就是這樣,老沒個正經時候,都不舒服了你還取笑人家!陸婉病才好呢,剛還給人灌了酒,你這平日裏老跟她稱兄道弟的,怎麼,關鍵時候想躲哪?”  海子理直氣壯的挺挺胸:“我哪有跟她稱兄道弟?頂多也隻是稱兄道妹!”  陸婉失笑,看他們兩人鬥嘴,感覺真是親切,仿佛又回到了十八九歲的年紀。  微一抬頭,便看到立在一旁的唐毅,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

不自覺地垂頭避開,耳邊聽見他適時插話進來說:“她這是不是頭暈啊,要不我叫人拿一支口服的葡萄糖?”

“切,什麼時候你也成醫生了?”海子貌似對他仍有不滿,忍不住嘁他一句,轉過頭來卻問陸婉:“他說得對不對?”

她心裏一動,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唐毅的細致,他簡直就能把她看透了!

她前段時間躺太多,加上精神又過於焦慮,有點低血糖也很正常,但她聽海子這樣一問,便想起他們兩個剛剛所發生的爭執,握著周蜜的手站起來附和說:“不對,我剛喝了兩杯酒,大概是醉了。”

不想再在這裏跟他們雜纏不清,她轉身欲走,回頭見他們立著未動,隻得無可奈何地笑了一笑又說:“怎麼,難道同學聚會你們幾個就打算在這裏討論我為什麼頭暈?”

以前同學吃飯,隻要有海子在,陸婉就能少喝了許多酒,他對她的照顧從來不作任何避忌。  可現在,她畢竟是已婚,不管他們之間如何清白,這中間到底還是隔了另一個男人。作為高中同學裏最早結婚的人物之一,席上當然會有人不斷地恭喜她,說她嫁了個如意夫君,又得了個有前程的好工作,如此雲雲,說得多了,她便想,或者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明明生活是那麼地千瘡百孔。

沒有人為她擋酒,她再不喜歡這杯中之物,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自覺就喝得多了。  酒這種東西,其實也最怕習慣,一旦慣了,再不濟也能喝上一些;再喝多一些,起初還覺得很難下咽,到後頭,便成了涼白開,毫無滋味。

飲酒有如飲水。

同學聚會,長的是年齡,記的卻是過去,明明都已經滄海閱盡,卻隻提那些青澀過往。有男同學飲酒壯膽,大叫著某一個人的名字表白他以前不敢也不曾有過的表白:“啊啊啊,我那時候居然暗戀了她那麼多年!”

所有人都在笑,笑臉暖暖盡是親切的縱容。

然後就有人拿海子跟周蜜開涮:“海子,你跟周蜜喝一杯啊,你們也算是老情人了,難道老情人相聚就光看著的麼?”

“對對對,人家都表白了,你們呢,也得表示表示吧?!”

海子這人,除了有海量的肚皮,還有城牆厚的臉皮,再加上人來瘋的性子,當下也不推托,拍一拍掌壓下了眾人的起哄聲笑道:“那我們喝了是不是你們這些當年暗戀人的家夥今日裏都表白一番啊?”

“好好好。”這回換來叫好一片,男的興奮女的臉紅。

唯陸婉坐在一旁怔忡地笑,她是真的醉了,當看到周蜜盈盈起身和海子舉杯對酌,恍惚似又回到了那年幫海子過生日的時候,她麵紅耳熱地坐在陳樂天旁邊,聽到有人起哄:“交杯酒交杯酒!”  全場陡然安靜,回過神來才發現是自己拍著手在叫,不由麵紅耳赤,困窘非常。  想來是誰都沒想到一向安靜不擅起哄的陸婉也會來這一著,醒過神的眾人齊齊鼓掌跟著大喊:“交杯酒交杯酒!”

情勢迫人,海子撓撓頭,看了她一眼無可奈何地笑罵:“你這個沒良心的,居然也敢跟我玩這套?!”

周蜜也是嬌羞一笑,燈光掩映下,螓首微垂,真正是豔若桃李,嬌如春花。

陸婉在眾人的轟笑聲中退了出來,在洗手間裏吐得肝腸寸斷。

她不擅飲酒,今日已達極限,不過說來也怪,雖然身體極度的不舒服,精神卻很亢奮,就像一個沒有痛感的人,看著自己的胳膊在火裏燒,居然有一種異樣的興奮。

或者這便是痛極之後絕望的放縱?

她倚在牆上,閉目假寐。

“要不要吃點這個?”

是唐毅。

她微微睜開眼睛,搖頭:“給我一支煙吧。”

他頓了頓,收回手還是抽出一支煙給她。男式的香煙,對並不擅長於這些的陸婉來說實在算不得是好東西,她也並沒有抽,隻是點著了,看它在指尖一點一點燃盡。

“真是難為你,這麼晚了還待在這裏。”陸婉轉動手中的煙,漫不經心似地開口。  “我和海子是很好的朋友。”唐毅看她一眼,很平靜地解釋,“而我和你,也算是校友,隻是你們進校的時候,我離校。”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海子家裏,看你們的照片。他那人表麵上看過去,很多情,其實很重唯一,他的相冊裏幾乎每一張照片上都有你,沒有你的他全部都不要。”

她想起在唐毅的車裏那張刻滿了同一首歌的CD,是她遲鈍,這世上還會有誰那麼固執,因為喜歡而頑固地隻聽那一首歌?他當時說是一個朋友送的,他以為他說的是她,沒想到卻是他。  可是,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是海子心裏的唯一。

她從沒有愛過海子,因為知道他不合適。

也許這便是為什麼他從來不對她表白,也隻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適合她。  她曾以為他們互相了解彼此熟悉,可原來他做了許多事,她不了解也不熟悉。那麼多年的朋友,他們是站在不同的彼岸看對方,以不同的眼光。

唐毅的聲音繼續徐徐響起:“那時候他說,你在他心裏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是唯一一個讓他不敢追求的,我看不得一向率性的他這樣婆婆媽媽,所以,當時便同他開玩笑,說此生如果遇到你,必勾引你。”

她抬起眼睛,唐毅的目光很平和,既無後悔也無玩笑。

這便是他接近她的全部事實嗎?

陸婉苦笑:“我也看不得這樣一本正經的你,這些解釋,都沒有必要。”  有人過來,她把煙塞回他手裏起身離開,走出幾步忽又回頭,問:“對了,以前你曾勸過我,說有些人我鬥不過,我想知道,這些人裏麵,有沒有你?”

她靜靜地看著他,一雙眼睛漆黑如墨,目光裏有令他心悸的哀傷,還有隱隱不忍滅失的希望。  唐毅突然覺得難過,他搖搖頭:“沒有。”

“哦。”她應,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便夠了吧?比起他的有意勾引,他的無意陷害更讓她難堪。

其實,和生活的殘忍比起來,有時候,愛情僅是一道傷痕裏的小創傷。

時間總會將它修複,人們也會慢慢遺忘。

海子到底是好酒量,都喝那麼多還能像沒事人一樣,堅持要送她回家。

陸婉也還好,吐過幾次雖然身體輕飄飄的沒有力氣,但總算清醒,這樣玩得太晚又一身酒氣,她想著還是回娘家的好。

海子一直把她送到樓下。

兩個人一路閑扯,隻臨分手時他才突然說:“你跟陳樂天還有聯係麼?”  陸婉怔住,慢慢搖頭。

“他要出國了,明年春。”

“哦。”她應,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深黑的皮鞋,暈黃的燈光投在上麵,泛起寂寞的影。  海子笑笑,揉了揉她的頭發——這個習慣是當年跟周蜜學的,就是看不得她這樣一副受氣的小媳婦樣:“行了,不說他,你過得好嗎?”

她抬起頭,表情輕鬆了些:“嗯,還行。你呢?”

“我老樣子。”

“又找了多少個女朋友?”

他歎口氣:“沒有,因為我懶,而且也再沒找到個像你一樣會幫我追女孩子的朋友。”  陸婉扯了扯嘴角,經曆了今天晚上的一切,她覺得他們之間也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比如,明明他這會在笑,可是她卻覺得很難過。

海子並沒有解釋他和唐毅之間的對話,他隻是雲淡風輕似地提了一句:“那個,唐少就是隻大灰狼,愛惡作劇,他對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都別介意。”

“和你一樣的壞習慣,是麼?”

“嗬。”海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睨她一眼,很無辜地問,“我很壞麼?”  陸婉但笑不語,算是默認。

又扯了幾句,海子揮揮手:“夜了,很冷,你早點回家,找時間我們再好好聚聚。”  她應了。

兩人相視笑笑,他又說:“我還沒有恭喜你結婚了……恭喜了啊。”

“謝謝。”

兩人一時都無話可說。

海子又再揮揮手:“進去吧,冷。”

“好。”她點點頭,躊躇了會正想轉身離開,他卻又叫住她。

“陸婉?”

她疑惑地看著他。

“怎麼辦呢?你都結婚了,可我突然還是想抱抱你。”

她隻頓了頓,伸出手去先抱住了他。

他的懷抱寬厚溫暖,是熟悉的故人氣味,這種擁抱形式重於內容,兩人都隻虛虛做了個樣子便即分開。

“照顧好自己。”他在她背上輕輕一拍,再看她的神情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淡然,“我打算回這邊工作,所以有什麼事,還是和以前一樣,記得來找我。”

說完,他轉身離開,邊走邊向後麵的她揮手。陸婉一直站在那裏,深冬寂寞的街道,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老了,想當年讀書時她住得最遠,一幫男男女女晚自習後被他趕著興興轟轟地來送她回家,一路高歌吼叫,驚得連月亮都會探頭出來好奇地觀望。

那或者,便是青春的力量。

他急得跳腳時雖然仍會罵她,高興的時候還是想抱抱她,可是,分別得太久,彼此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不同的際遇,再相見,難免就有幾分悵然和小心。

時間,是藥,也是傷。

海子的身影終於漸漸隱去,陸婉歎一口氣,回頭慢慢往家裏走。或許因為醉酒的恍惚,也或許是因為心裏存了事,她並沒有留意前麵,卻在轉角處差點撞著了人。

她嚇得慌忙跳開,扶著牆站穩了卻發現居然是祥子。

他整個人都隱在光線之外的陰影裏,一動也不動。

紛爭《沉船記》妾心如水 ˇ紛爭ˇ

“你怎麼會在這裏?”陸婉一手撫胸,驚魂未定地問。

“我還正想問你呢。”祥子走出一步,路燈下他的臉陰晴不定,“我媽說你大病初愈這麼晚也沒回家,差我出來找你,沒想到你不是不舒服,原來是會情郎去了啊。”

陸婉這才想起她忘記給家裏打電話了,她本想解釋,可祥子的語氣讓她很不舒服,因而皺了皺眉,冷聲說:“我沒你想的那麼齷齪!”

然後頭也不回徑自上樓。

沒想到祥子也不回去,一路纏到她回家。因是在娘家,陸母又早已睡了,不得已陸婉隻好忍了他的百般挑釁,隻不理他。

她顧自尋了衣服想去洗澡,他像個門神一樣立在門邊,冷冷地看著她:“那個男人是誰?”  她突然就來了氣,他這會倒好意思來質問她了?!

“一個朋友。”她漠然地應,想推開他去洗澡間。

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怒喝道:“朋友,朋友會半夜裏摟摟抱抱?!”

他真是莫明其妙!

陸婉急了,低吼說:“你小聲點,我媽在睡覺!”

“那你告訴我,他是誰?”他並不以為意,揚聲一直逼問到她麵前。

他扭曲的麵孔讓陸婉倒抽一口涼氣,和海子的關係她要如何解釋?以外人看來,本就曖昧,若換了是平常男人,若她和祥子的關係再好一點,她或者會考慮說說這些前因後果,可是她這些天頭腦一直就很亂著,郎婷說的那些往事,以及那個莫明其妙突然跳出來的春風路的第三者,沒有哪一件事不在刺激她打擊她,她哪裏還有好心情來應付這個已先自犯了錯的男人?

她把手上的衣服丟開,試圖抽出被他攥得發痛的手腕,奈何他抓得太緊,她隻好放棄,忍耐地看著他說:“我說了隻是朋友!”

“朋友就可以抱你嗎?嗯,是不是在回來前你們根本就已經上過床?!”  “李祥!”陸婉受不了地喝斷他,“你不要太過份了!”

“我過份,我過份你就可以給我帶戴綠帽子嗎?我要是今天不來,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跟著他私奔!”

他的話越來越過份,也越來越難聽,又氣又急,無奈之下,陸婉張口咬住他的手指。  祥子痛呼一聲順手一甩,“啪”,一個利落而響亮的巴掌落在她臉上,頓時就起了一個大大的紅手印,整個人生生被打倒在地。

她撫著臉,隻覺得又痛又氣,酒精在胃內翻騰著直是想嘔,她咽一口氣,咬著牙冷冷地說:“李祥,我不想同你吵架,這是我家,我更不想吵醒我媽。你先回去,你要知道什麼你想知道什麼,明天我全部都告訴你!”

“我現在就想知道,你他媽的背著我在外麵幹了什麼?!”祥子怒吼,不管不顧一拳砸在門上,嘭一聲平地驚起巨響。

陸婉閉上眼睛,父母二十幾年來爭吵打罵的場景像驚悚片似地浮上腦海,她心裏忽爾掠過一絲悲涼的情緒,是誰說的,子女隨父母,難道父母的婚姻不幸福她也就一定會步上相同的老路?!  “你說啊?”祥子像是受不了她的沉默,欺身上前,抓起她丟在床上,然後緊緊壓在身下。  陸婚想掙脫,換來的卻是他更凶狠和野蠻的征服,她覺得既憤怒又絕望,他以一種她從沒見識過的粗鄙嘲弄她:“他是不是也這樣把你壓在身下,你從來在我下麵像個僵屍,是不是隻有別的男人才能讓你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