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2 / 3)

這些話居然那麼熟練地從他嘴裏蹦出來,他的蠻橫無理讓她羞惱得隻想掙脫,可是她所作的一切努力以及他腦子裏不斷湧現的關於她出軌的不堪的想象,竟讓他莫名其妙地開始興奮起來,他一邊辱罵她一邊騰出一隻手來開始脫她的衣服,下體的堅硬緊緊地抵住了她!

意識到可能會來的變態侵犯,陸婉驚恐得大叫,拚命閃躲,根本忘了這是在自己家裏,而她的房門大開。

直到——

“你們在幹什麼?!”

被驚醒的陸母跑出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房內自己的女兒和女婿。

陸婉正以一種可恥的姿式大開著身體被祥子壓在身下,上衣半褪,看見陸母,她忍不住屈辱地大叫:“媽媽!”

搞不清楚狀況的陸母還以為他們兩個就這樣公然在家裏調情,忍不住一臉不悅地皺眉:“你們這是幹什麼,大半夜的還要不要人睡?!”

“媽,你先去睡。”祥子長呼一口氣,不得已放開陸婉,走出來試圖支開老人。  “不,媽媽!”得以解放的陸婉驚慌逃離,卻被祥子半路抓回。

兩個人,一個驚恐,一個激怒。

“好了好了,你們這是怎麼了?”終於意識到氣氛不同的陸母走過來護住女兒,“祥子你先放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麼?”

“好。”知道已不能挽回,欲火上升而無法抒解的祥子甩開手,惡狠狠地瞪她一眼說,“媽,我來跟你好好說。你知道陸婉今天晚上幹什麼去了嗎?她在外麵有男人,她剛從一個男人床上爬起來!”

不!有個聲音在她心裏狂叫,陸婉從來沒有這樣難堪過,看著祥子扭曲的臉,她從沒有這樣確信他是瘋了,而她,居然,居然甘心情願被一個瘋子如此辱罵作賤!

陸母震驚地回過頭看著她,一臉的不解、難過還有心痛。

她被陸母的目光被祥子惡毒的辱罵逼得一步步後退,不斷地搖頭,那因父母吵架而積壓在心頭的近乎毀滅的情緒一陣陣湧上來,她覺得自己也要瘋了,順手抓起桌上的東西往祥子身上扔過去,哭著怒罵道:“你去死吧!”

蘋果、香蕉、杯子,茶壺,然後是刀。

鋒利的水果刀以決絕的姿態飛出去,劃過祥子的腿,有血沽沽地往外冒。  祥子尖叫著,陸母尖叫著,整個世界尖叫著。

而她,在這一片尖叫聲中恍恍惚惚地笑了,和著悲傷的眼淚和鮮血淋漓。

決絕《沉船記》妾心如水 ˇ決絕ˇ

陸婉終於遞交了離婚申請。

律師跟著她一道擬好離婚協議後歎一口氣說:“你應該等等,你這樣,一旦離婚成功,他們可以告你傷害罪。”

她知道他說的是她那晚無意中刺傷祥子的事情。

她不是等不了,她隻是忍受不了。

從父母的婚姻之船上逃離,她以為她登上的即使不是永不沉沒的鐵達尼號,也至少會比他們的要堅硬要牢靠要幸福要平和。

可事實上,她隻是從一塊木板跳到另一塊木板,同樣的脆弱,同樣的不堪一擊。  那天晚上,當她扔出那把尖刀,當她看著祥子的鮮血一路灑過她的家門落在那條長長的巷子裏,她就知道這段婚姻已永無可能再挽回。

夫妻紛爭,家庭暴力,這讓她恨透了的字眼與現實,就那樣從她父母那裏移手,由她再接著活生生地演繹。

那一晚上的混亂她永不想再記起。

“不過,你們沒有孩子,你又不要財產,這種離婚說容易也容易,說簡單也簡單,問題是,就看李家那邊會怎麼做。”律師繼續說。

陸婉沉默,她也不知道李家會怎麼做。

自那天後,她沒有再回過李家。

倒是從律師樓回去後,陸母靜靜地聽了她的決定,態度很奇怪,她說:“好吧,你大了,我管不了你。”

卻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我和你爸打了一輩子都這樣過來了,你們打一次你就受不了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跟自己的母親說,那樣子征戰一生的婚姻,有何意義?

而且每每想到祥子外邊的那個女人,她便如梗在喉。隻要一看到祥子,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那年,她透過門縫看他把別的女人推倒在自己身下。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怨恨父親,就是因為他的出軌。

他死了,她難過,但是,她隱隱地更覺得是解脫。

或者她早就想好了以離婚為退路的,她所做的那些努力與其說是努力還不如說是想掩飾她內心深處越來越深的絕望和悔意。

是的,她早就後悔了,在她穿著婚紗一個人跑到酒店後堂的那一刻,真就像唐毅說的那樣,她是一個準備落跑的灰姑娘。

結婚這麼長時間,她不斷地後悔又不停地檢討。

周蜜說,那些更好的她們未必等得到,而且就算等到了,也未必就是自己的。所以有時候,能夠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便是最好了。

陸婉覺得就是這句話隱隱把她喚醒了。

失去陳樂天的時候,她想,好吧,這一輩子既然已得不到最愛的那個男人,就不如尋一份最安適的婚姻。

可是,這婚姻之船,是如此的殘破陳舊,她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和信心能夠堅持到達那一邊,更加沒有勇氣去相信,她和祥子終究會攜手百年,看彼岸繁花落盡。

她隻想解脫。

第一次提出離婚,是賈秀芬嚴厲指責她傷害祥子的時候,她靜靜地聽她罵了半晌,然後說:“我配不上他,所以,我想我們還是分開吧。”

賈秀芬當時就怒了:“你就這樣不負責任麼,傷了人就想逃跑?我跟你說,沒那麼便宜的事!”  李家根本就不跟她協商,最後還是郎婷以調解人的姿態來找她:“陸婉,你要想清楚了,其實你完全可以跟我合作,要知道你如果現在離了婚,根本什麼都撈不到,反而白白落了個什麼都不是的名聲。”

她鄙夷地看著郎婷,冷冷地說:“我從不把婚姻當作踏腳石,我們追求的東西不同。所以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選擇,你要如何做,是你的事,我們兩個,注定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不是故作姿態,她隻是真的覺得沒有必要,而且深懷歉疚。

如果當初不是她那麼倉促地作出決定,賭氣似地離家逃情,也許今天就可以免掉兩個人的不幸。

一旦決定離婚,工作就變得相當重要。

很多現實的問題接踵而至。終於,在律師向李家發出離婚協議後的第三天,她再去上班,黃青春就通知她說院領導找她。

說了半天,無非就是一件事,她被解雇了。

吱吱唔唔誇了她半天,最後領導說:“陸婉,我這裏有一份關於你的舉報信,說你在產室私自為病人作流產手術。你來醫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知道這種事的嚴重性,一旦有了醫療事故,責任誰負?鑒於你以往表現還好,我們也不追究你其他的責任,你先停職一段時間吧。”  所謂停職,其實是雙方都有進退,但於她,這便等於永遠的放逐。

她不知道李家那邊是不是仍然希望她放棄離婚的計劃,但是,她知道自己已沒有再妥協的餘地。  她沒有想過再與李家和好,因為不管是祥子還是李家,她在他們身上都看不到一點希望的光。  如斯絕望,何來美好?

回科室收拾自己的東西,所有人立在廊邊隻不敢進來,最後還是肖玲,蹭了半晌蹭到她麵前說:“陸醫生,要我幫忙不?”

她客氣地道謝:“不用。”

肖玲仍舊天真,看她麵目平靜地收拾了半晌,忍不住八卦的天性問:“為什麼醫院要這樣做啊?”

想來她要離婚的事還沒有傳開來。

她歎一口氣,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得苦笑了笑。

黃青春這時驅開外麵看熱鬧的閑人,進來把肖玲也往外麵趕:“肖玲你去準備一下,等會十六床要手術了。”

看著她磨磨蹭蹭去得遠了,這才回頭看著陸婉唏噓說:“你這孩子,我現在才知道,我說你挺聰明的一個人,這又是何苦?”

陸婉停手,頓了頓:“沒想到還是讓老師失望了。”

“要不你還是別太倔了吧,賈秀芬其實挺欣賞你的,又聰明又不多話人也乖。”  陸婉暗地失笑,她欣賞她麼?為什麼她從來沒有感覺到?

她乖麼,祥子口口聲聲指責她不守婦道,紅杏出牆!

黃青春再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大略她是來當說客的,可是,她已無聽的必要。  當初,若她稍稍為她考慮過,便不會幫著隱瞞祥子的病情,若她真的為她作想,今日裏自然也不會有她被人舉報的事。

隻是,沒這一樁,自然也會有別樁出來,以她的實力,與李家交手,注定是一敗塗地。  可能賈秀芬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吧?

黃青春說:“陸婉你一定要多想想,不為你家人,也得為你自己,你這樣離了婚,想嫁人想找工作你覺得容易嗎?”

她抱著東西正準備出門,聞聽此言轉過頭來靜靜地打斷她:“老師,陳婉華你認識嗎?”  “……她……你怎麼知道她?”

“我在產室作清宮術的病人,就是她。”

黃青春張口結舌地看著她,陸婉心裏突然升起一種惡作劇的快意,笑了笑又說:“老師,我謝謝您替我作想,可是,我的婚姻裏有第三個人,你說,我還怎麼去繼續?”

決絕(二)《沉船記》妾心如水 ˇ決絕(二)ˇ

出了醫院,那一股子偽裝的堅強終於無法抵擋內心的失落與脆弱。

她抱著一紙箱東西,茫然地走在深冬寒冷的街上,快過年了,律師問你為什麼不等到年後再說?  年關年關,新年於別人是萬家團圓,於她,或許隻是日曆上許多天裏的某一天,要說不同也隻是被人特別加注了某個符號。

而且以前,她總是最怕過年,在別人的歡聲笑語裏,往往爭戰之後的父母就把她和曉波孤獨地丟在一邊。

今年這個年,她是被人拋棄還是自己將自己隔離?

她已經被停職了,她不知道為了報複李家還會作出怎樣的事來,唐毅常說她孤勇,也許他是對的,她決定了的事總是如此衝動不管對錯也絕不轉圜。

可是,她也不會後悔。

她在廣場上坐了好久,寒冷空曠的大坪地上,有孩子在放風箏,七彩的蜈蚣伸著密而長的腿慢慢飛得隻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她不由自主地仰著脖子追望,就像追望一生當中永不可得的某種幸福。

手機響了很久,她一直沒有接聽,斷斷續續有短信進來,她也沒有看,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一直看著風箏斷線後飄得毫無蹤跡,再一點一點看著日光散盡,天色漸至黯淡。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陸婉起身欲走,這才發現自己已是四肢冰冷,雙腿發木,才站起來又跌了下去。

懷裏的紙箱應聲而落,她倒沒有真的摔倒,半路上有一雙手伸過來,扶住了她。  她怔怔地抬頭,竟是唐毅。

寂寂寒冬,隻他的手溫如暖陽,就是那笑也不如往常的調侃,隱隱含著暖意。  她迅速地抽出手,順勢坐下去,勉強笑道:“你怎麼會在這?”

唐毅的眼神因她的動作黯了一黯,蹲下去一邊幫她收撿散落一地的物品一邊說:“我路過……要我送你嗎?”

“不了。”想想現下的情勢,她隻有委婉拒絕,“有朋友會來接我。”

東西收好,兩人相顧無言,頓了頓他說:“那好,我先走了。”

行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看著她忽爾格外認真地說:“知道你要離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很高興。”

她像是呆住,怔怔地看著他笑笑離開。

到家已是很晚,屋內很熱鬧,曉波和陸母跟祥子與賈秀芬對峙而坐。

這陣勢,看上去等她已久。

陸婉心裏莫名其妙有些惶怕,說到底她仍是怯懦。打起精神,放下東西挨著曉波坐下,看其她三人都不發一語,她隻好尷尬地小聲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說他寒假有兼職,大略是從陸母那裏聽到了她要離婚的消息,這才風風火火趕了回來,果然,曉波說:“我不太放心,所以還是辭了那工作了。”

他又長大了些,麵貌漸顯粗獷,身材也變得強壯,昔日跟在她身後的小孩子,隱隱已有大男子的氣勢了。陸婉略略心定,看向對麵的賈秀芬母子,頓了頓還是問:“媽,你們怎麼來了?”  “很好,還記得叫我一聲媽。”賈秀芬冷笑,“你這樣傷了祥子我們不計較也就算了,不過是說了你兩句,至於找律師上門麼?”

“媽,我……”

“好了,你也不用說什麼了。隻要你以後安安份份好好地跟祥子過,你做了什麼我們也不追究了,你跟那律師說把案子撤了,明日搬回家來。

她就是這樣,以為說了這番話就是給了她天大的恩情,陸婉搖搖頭:“對不起,我找律師不是一時衝動,那天晚上傷了祥子後,我一個人想了很久,我們結婚這麼久了,總感覺磨合不到一起去,所以,與其這樣吵下去,還不如就此分開吧。祥子應該找一個比我更好的,更體貼他的妻子。”  “這麼說,你是鐵了心了?”

她點點頭。

賈秀芬氣得胸口一堵,幹脆也不看她,眯著眼冷冷地看向陸母問:“親家母,你說呢?”  陸母垂頭,她心裏矛盾得要命,既不想放棄這門好親事,又害怕女兒重蹈自己的老路,囁嚅了半晌,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反是曉波受不了地拋出一句:“離就離吧,反正你們這麼好的人家也不怕李祥他找不到老婆!”

他這句連諷帶刺的話一出,陸婉都暗暗皺眉,平日高高在上少給人頂撞的賈秀芬就更是氣得當場跳腳,聲色俱厲地問:“陸婉,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她唯有沉默。

“好,很好!我今天就打開天窗跟你說亮話了,在我們李家,還隻有我們不要人家的份,從來就沒有人家甩我們耳光的份!我們今日這樣低聲下氣來求你了,你既然不領情,就不要怪我們做得太絕!李祥,我們走,從今天起,你就當沒這個老婆了!”

“我不要,我絕不離婚!”自她進來後,一直默不作聲的祥子聞言叫。

“啪”!看自己兒子如此沒有骨氣,賈秀芬毫不留情地甩他一個耳光,怒道:“你就這點出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