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沈君棠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
腹部的傷口被妥善地包紮好了,隻是此刻依舊一動彈便疼得徹骨,鑽心的疼直連綿到腦子裏,讓他的腦袋都陣陣發暈。屋內沒有地龍,又濕又冷,喉嚨滿是殘留的血腥味,又幹渴得像是要裂開,沈君棠見到床邊放著的茶水,一手按著傷口,一手去倒水。
茶水不知道已經放了多久,在寒冬中早就已經涼透了。嘴唇碰到,不像是水,反倒是像冰。可此刻也沒其他的水可以飲用了。沈君棠試著喝了幾口,但許久未曾進食的脆弱胃脘立刻被刺激得抽搐起來。他用拳頭抵著像活過來似的器官,想著隻要喝下去就沒事了,可最後還是沒忍住全吐了出來。
這一吐,又有血腥味從喉嚨裏頭湧了上來,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也全被耗盡。沈君棠脫力地倒回床上費力地喘息,壓抑著上湧的血氣,卻突然又想到了慕錯。
他從小身體不好,父親輕視他,整個王府的人便沒幾個用正眼看他的,每一次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身旁總是空無一人,再後來長大外出行軍打仗,他身為主將,更是沒有流露出虛弱的權利,再疼再累也都是默默忍著。
直到進了攝政王府,遇到了慕錯。
她願意為了自己取心頭血,她會一直守在自己的床邊,自己一醒來就可以看到她的臉。平時狠戾的慕錯對待他的時候卻是格外細膩溫柔,沒有一點攝政王的架子,情真意切到任誰都看得出來。
真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下去。即便隻是可以延長一天也好啊。沈君棠恍恍惚惚地這樣想著,又突然覺得自己可笑。
自己做出的選擇,有什麼好後悔的?突然這樣感傷,難道是燒暈了頭?沈君棠苦中作樂地抬頭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溫度高得不正常,竟然確實是起燒了。
算了,就算是發燒也死不了。這具身體雖然早成了破爛,但是有那藥扛著,短時間內死不了,隻是痛苦些罷了。
身上一陣熱一陣冷,胃脘抽搐著像是要跳出來,腹部傷口的疼痛也一陣陣地牽扯著神經,本以為這些疼痛早就習慣了,可沒想到一個人的時候,這些疼痛還是如此難捱。
他很快就被折磨得意識模糊,可在要昏迷過去的當口,屋門卻被突然推開了。
寒風呼嘯著灌進本就寒冷的屋內,沈君棠被這寒風激得嗆咳起來,可在見到來人的時候,沈君棠卻又硬生生將咳意忍住了。
他可不想在這人麵前咳出血。
“沈公子?皇上命我來看你傷勢如何了。近來可安好?”杜傾白看著沈君棠,笑得張揚。
他外頭穿著一身貂裘,裏頭是織錦的衣裳,看著華貴非常,像是又成了當初尚書府的貴公子,站在沈君棠這裝飾寒酸的屋裏頭顯得格格不入。
沈君棠從床上撐起身子,往床頭一靠,又用眼神將杜傾白行頭到腳掃視一遍後,才笑道:“謝皇上掛懷。身子已經好了許多,隻是重傷難愈,若是向杜侍郎行禮,恐怕有所不便,望侍郎莫要怪罪。”
沈君棠話說的滴水不漏,語氣語調也是恭恭敬敬,可嘲諷之意都快拍在杜傾白臉上了。
慕錯當初對杜傾白好,不過就是因為杜傾白鳩占鵲巢,冒充了沈君棠。可即便在慕錯還不知真相的情況下,正主沈君棠一出現,慕錯還是立刻偏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