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二)(2 / 3)

即便是血液流動最激烈的地方,手感依舊冷得像冰。雖然依然可以感覺到血管的跳動,可若是這一桶冰水直接澆下去,冷衣貼在身上又一直待在這濕冷的地牢裏,這微弱的脈搏直接就斷了也說不定。

……

梧泊這下也難辦了。就算沈君棠身子不好下一秒就要斷氣,可他身為監刑人,哪裏有隻抽幾鞭子就結束的事?

雖然就算告訴主子,主子也應該不會怪罪。可梧泊自己心裏也覺得,這樣的懲戒實在是輕了。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道:“把人送回屋子,找醫官過來診治。先別急著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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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泊吩咐完府兵,自己就又往金巒城城主楚梟的屋子中走了過去。

曙光熹微,天色將明,天際線邊泄出的光芒照亮了庭院中的草木。庭院中種的都是些常青的植物,隻是大多的綠葉都被白雪覆蓋,現在上頭的白雪正泛著光,將綠葉都襯得暗淡了。

身為貼身侍衛,梧泊自然不應該在這時候去打擾主子,隻是今夜經過沈君棠這樁事,楚梟估計也睡不著,所以屋子裏也是燈火通明。

而且……他也算是侍衛中的例外。

他走到屋前,恭敬地用指關節叩響屋門,“砰砰砰”三聲,響聲相同間隔一致。梧泊恭敬道:

“主子,梧泊求見。”

“進來。”

屋中人的聲音語調沉穩,帶著些自然的、年輕人難有的低沉與沙啞。梧泊走進屋裏,看到屋中人的身影,與往常一般,自然而然地向他跪了下來。

“主人,恕手下無能。”

背對著他站立的人轉過了身。他的鼻梁高挺,眼窩很深,隨著他轉身的動作,光影在他的臉上變化,陰影變少光亮增多,最後他的整張臉都被燭火照亮。

即便有充足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那張臉依舊溝壑縱橫,很顯然是一張年邁之人的臉。可即便皮膚已經不再平滑,肌膚下的骨骼卻依舊撐起了他的麵容,讓那張曆經歲月臉帶上了一種宛如酒液經過釀造後的醇美。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梧泊身上,道:

“梧泊,你有心事。”

“嗯?”

“你的腳步亂了。”

梧泊抬起頭,對上楚梟的視線,心中猛然一震。

他對自己和對其他侍從一直都不一樣。自從來到金巒城府,楚梟便一直培養著他,不僅僅是教他習武,還會教他讀書寫字。在有空閑時,甚至還會親自教導他。

自己能夠有今日,全靠楚梟的栽培。或許楚梟比自己都要了解自己,所以才能一眼便看穿自己的心。

“主人……”梧泊說了兩個字,後頭那些表示忠心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與他同去刺殺沈君棠的人被抹了喉嚨,而他卻隻是被打暈,甚至還讓沈君棠這個病秧子逃了出去,就足夠可疑了。至於他最後故意向沈君棠射出那一箭,或許騙得過別人,可麵對楚梟,卻是於事無補。

主人會對自己失望了。

梧泊一想到這一點,喉嚨裏突然哽咽了,想要憋著說話最後卻一下子落下淚來。他低下頭,突然哭道:“主人,梧泊可以性命起誓,從未背叛您!此生梧泊,隻忠於主子一人”

楚梟深深地看著梧泊,最後隻歎了一口氣,道:“我未曾疑你。”

看著兀自跪在地上抽噎的梧泊,楚梟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頭,接著說道:“你現在來找我,是那位沈侍君受不住刑罰了麼?帶我去見他吧。”

梧泊帶著楚梟來到沈君棠屋子裏。他滿心隻想著楚梟要疑心自己,便連沈君棠也懶得見了,站在屋門口不肯進去,讓楚梟自己進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