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徹底被黑暗吞噬,隱岩木的香氣不斷地鑽進沈君棠的鼻腔之中,眼前的黑暗濃稠得好似膠質,沈君棠覺得那些吸入身體中的空氣都似乎變得濃稠,滯留在他的肺部又淤堵在他的喉頭,讓他就連將空氣吸進肺裏都變得困難了。
窒息感迅速襲來,可沈君棠卻知道這並不是因為車壁中的空氣已經耗盡了。隻是因為自己的恐懼而已,待在車壁中的每一刻沈君棠都能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戰栗。那些氣味不像僅僅鑽進了鼻腔,還像是通過身體的什麼管道鑽進了他的腦子裏。那些記憶隨著這些氣味不斷地一遍遍在眼前的出現。
母親的淚水,沈限江將他推進車壁中冷冽的眼神,接著是自己在車壁中無望的掙紮……沈君棠想要控製住自己的身體,可身體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又或者隻是因為疼痛而太過虛弱,此刻便是將手抬起來都難。
他勉強用手一寸寸地撫過車壁,車壁被他摸過的地方變得濕滑,可能是腕上的傷口裂開,血液浸透繃帶流到了手上後又蹭到了車壁上。血腥味混合著隱岩木的氣味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愈發濃烈,沈君棠甚至覺得自己就要被這種氣味吞噬了,意識也隨著這股氣味的侵蝕變得愈發模糊。
好像……快要撐不住了。沈君棠隻覺得這具身體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此刻若不是有車壁撐著,他恐怕早就已經倒了下去。似乎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摸到的一切都溫熱而濕潤,喉嚨裏、臉上好像也有些不知道什麼液體。
自己又吐血了嗎?恍惚間,沈君棠感覺到疑惑。他甚至都沒有自己吐血的記憶,身體的全部力氣都用在了下意識地摩挲車壁上了。
如果這是他曾經待過的那一輛馬車的話,那他便還有逃出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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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兒時被運到金巒城,坐的可能就是這輛馬車。
雖然是金巒城,可是那時候馬車也多是用的舊車,便是有用隱岩木建造起來的馬車,那也是少之又少,至於像這輛如此寬敞的馬車,就更是少見了,也隻有城主或者貴客才有資格乘坐。
可能是因為要讓自己去見慕錯,所以楚梟將專門安排了這輛馬車。
因為屬於邊域,所以危機甚多,當初建造這輛馬車的時候,為了以防不時之需才在車壁之間製了一縫,讓乘坐者在遇見危險時有處可以躲藏。
是否有人在這車壁中逃過一劫,沈君棠不知道。他隻知道當初被運進金巒城的時候,便是被塞在了恰好上朝的城主的馬車裏給運去的。
當初若不是被塞在這裏,母親便會找到自己了吧?那樣的話,母親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了。
意識漸漸模糊,沈君棠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指都快沒有動彈的力氣了。真是太累了,累得讓人隻想要睡一覺,就算是長眠不醒也無所謂。雖然車壁內的味道曾讓他恐懼,可是此刻連發顫的力氣都消失後,這狹窄的空間竟然讓他感覺到一點溫暖。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的手指碰到了一處已經幹涸了的血跡。那血跡黏在隱岩木製成的車壁上,讓原本光滑的車壁變得粗糙了,撫上去的話,一下子便能發現與旁邊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