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傾白？
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慕錯的腦海裏了。其實在她的心裏，自從離開皇城，杜傾白就已經是個死人了。既然是死人，那她自然沒有為他分出心神的必要。
慕錯道：“怎麼說起他了？他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呢。”
她說完笑了起來，又湊上去啄了啄沈君棠的唇，見他沒躲，於是繼續說道：“其實被留在皇城裏的人才是被放棄的人。都說當局者迷，可說不定杜傾白在宮中的時候便已經知道我對他隻是做戲。可是他是不會告訴陳習的，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曾經他以為陳習是他的傀儡，可現在局勢天翻地覆，就算陳習在他的幫助下殺了我，也絕對不會留著他的命。反倒是相信我會放不下他還更有一線生機。更何況他也未必能猜到我的計劃。”
“對北柏族的戰役獲大捷後，我便讓皇城中的人對陳習動手了。那陳習就是可以逃出生天，氣急之下杜傾白也是難逃一死。算算時間，現在他應該不在人世了呢。”
屋外不知何時雨雪淅瀝，鮮見的不是鵝毛大雪，於是能聽見雨滴伴著雪花落在窗軸與屋簷上的聲音。沈君棠默然著，不知道是在聽慕錯說話還是在聽那些瀝瀝之聲。他問道：“你從沒愛過他？”
“當然了，我甚至從來沒有吻過他。而且我也沒吻過其他人，我隻吻過你。”
想到當初自己因為要與杜傾白做戲於是試圖強迫自己與他親近，最後還是失敗的心情，慕錯突然感覺有些滑稽。於是她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在他麵前簡直清心寡欲得好似早已不在這紅塵之中。也就和你在一起會這樣親得沒完沒了。”
沈君棠聽到慕錯這句話，才意識到慕錯現在還黏在自己的身上。慕錯的話讓他覺得有些好笑，可他卻又實在笑不出來。
一切都太遲了。自己不可能陪著她。就算是陪伴，現在這樣短暫的時光對自己與對她，都不過是飲鴆止渴，歡愉之後便是無盡的痛苦。
自己無關緊要，隻是長眠而已。可慕錯呢？活著的人卻還要麵對無邊的痛苦……自己走後，她會覺得孤獨嗎？
“慕錯，”沉默許久，沈君棠歎息著突然輕聲喚了下她的名字。他伸手回抱住了慕錯，說道：“冬日似乎要盡了。以後你怎麼辦呢？”
“如果你曾經真的愛過杜傾白，或許也可以愛上第二個他。”
沈君棠的手輕輕放在慕錯的腰背上，慕錯隻覺得在沈君棠的手下，那一塊肌膚迅速地涼了下去，像是死亡也在暗中侵襲。
她來不及細想沈君棠的話，隻是急忙說道：“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啊！他對我的愛一點也不純粹，隻有你是真的喜歡我在乎我。還記得小時候的那次相遇嗎？從那以後我就沒有親人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隻剩下了我自己。所以當時我想，如果要報答你的話，我就將自己獻給你，隻要你像我曾經的親人那樣愛我就好了，讓我覺得自己還有一個和以前一樣可以感覺到溫暖的家就可以了。”
“可誰知道杜傾白冒充了你。他是利用我，我也不喜歡他。可是為了曾經的願望我一直壓抑著自己，依舊踐行著當初自己的承諾。可他竟然欺騙我，甚至還要和陳習一起殺了你！我怎麼可能再喜歡他？他讓我差點永遠失去我真正想要的東西，現在隻是說到我都想要將他碎屍萬段！”
“你是不是想問當初宮變後，我為什麼沒有懲罰他？因為我實際隻在乎你啊！我早就知道他對我不是真心，對他的欺騙早有預料，隻是你，我是格外在乎你，所以一點都無法忍受！你來到王府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被沈限江派過來的，可你的樣貌、舉止和說出的話語……你整個人似乎就是為了讓我沉溺於感情而產生的。可那麼多人對我的權利虎視眈眈，但權利是唯一可以讓我安全的東西，我絕不能失去。我一步步爬上來，唯一能依仗的隻有手上的重劍，總是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粹骨。”
“但是我想，若是你願意對我坦白一切，我便既往不咎。可我們再次相見卻是在戰場上，你擋在我的麵前，想要和其他人一樣奪走我唯一的東西，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當時我真想殺了你，隻要你死了，一切讓我痛苦的根源就消失了。可我舍不得。當時我以為是因為我不想讓你輕易死去，可後來我卻明白……”
“原來讓人遲疑不決、糾纏痛苦的東西，就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