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
沈君棠突然伸手覆在了慕錯的唇上。
戛然而止，一瞬隻能聽見雪雨滴落的聲音，啪嗒嗒地一下下打在屋簷窗欞上。眼前的沈君棠依舊垂著眼，臉上的紗布與垂落的發絲遮住他的大半麵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沒辦法從他的眼中看見自己此刻的模樣，可看著眼前的人，慕錯卻忽然感到恍然。
原來是愛。在親口說出的前一刻，甚至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她是一直愛他的。
覆在她唇上的手指冰涼，慕錯垂眸看了一眼，寒白如玉，可她將那隻手握在手心，隻覺得火熱。她頓了頓，重複道：“我是愛你的。原來我一直是愛你的。”
慕錯的氣息隨著話語一下下拂在他的脖頸上，可似乎又是拂遍他的全身、撫過了他肌膚的每一寸，又或者是像那些雨雪一樣墜落在他的心頭。真摯熱切、坦蕩恍然，沈君棠隻覺得握著自己的那雙手熱得驚人，好像下一刻就會燒起來。
變成熊熊烈火，將他也一起燒成灰燼。可能便是陰曹地府中的鬼火焚身也抵不過這般的炙熱與痛苦。
沉默許久，他忽然歎息一聲，問道：“什麼時候回京城？我想要你身邊唯一的位置。”
？慕錯愣了片刻才明白沈君棠的意思。他是接受自己，所以想要讓自己昭告天下嗎？那真是……
太好了。
心上的弦突然鬆下，慕錯呼吸一頓，接著原本緊繃著的身體也軟了下來。她看到眼前沈君棠脖頸上的肌膚，白皙如雪，像是一摸上去便會化在她的手裏，沿著血脈流入她的心中。她伏在沈君棠的肩頭抬眼看他的臉，眼前的半張臉還是完好的，唇一如既往的輕抿著，像是壓抑著什麼，他總是有很多心事。鼻骨秀挺，睫毛纖長，即便是垂著，可長長的尾睫末端還是微微翹起，
那雙眸子已經失去了曾經的神采，可明亮的燭光之下，他的眸子被照亮，還是讓她覺得自己被他注視著。
好像她的所有，他都知道了。
慕錯忍不住想要靠過去再吻吻他的唇，吻一下，說不定他的唇口便會打開，吐露出些她不知道的東西，或是一如既往地說出安慰她的話語。
“我困了。和我一起睡嗎？”
她湊近的動作忽然被避開了，沈君棠將手也抽了出來，明明是疏離的動作，可他口中說出的卻是她祈求的話語。隻要他願意接受自己就好了，隻要他明白自己的真心，然後陪在自己的身邊。
她扶著沈君棠躺下，看著他閉上眼睛後自己也在沈君棠的身邊躺下。她抱住沈君棠的身體，手隔著衣服還是能清晰感覺出手下清晰的骨節。
都是自己害的。
她突然想起沈君棠醒過來什麼都沒吃過，於是立刻坐起來，輕聲問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你還什麼都沒吃。”
“不用了，沒有胃口。”沈君棠的聲音很低：“很累了，快睡吧。”
沈君棠剛才說話還看不出有什麼，可應該是因為先前一直在強撐著。現在放鬆下來，眼角眉梢都是倦意。
“哦。”慕錯應了聲，又慢慢躺了下去。她躺在沈君棠的身邊後，又湊過去抱住了他。
她的聲音悶悶的，回答又隻有一個字，沈君棠幾乎可以想象出她現在愁眉苦臉的模樣。
沒有必要的，沈君棠想。可他沒有說話，他湊到慕錯的頸側，對著呼出一口氣。
好癢！慕錯滿心憂愁，隻覺得心好像要被那些宛如實質的苦澀玩意兒撐得炸開，以至於沈君棠主動靠近都沒在意。隻是這頸側一吹，實在是猝不及防，於是雖然沒出聲，可還是下意識地一縮脖子。
縮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臉一看，正看到沈君棠唇邊的笑意，頗有點幹壞事成功後的得意。這樣少見的情緒在沈君棠的臉上出現，讓他整個人都生動了不少，也多了幾分生氣。慕錯看了，下意識也無聲地笑起來。
沈君棠的手指沿著她的脖頸慢慢撫向她的臉，像是要將她的輪廓一寸寸描摹後刻在心裏，動作鄭重得讓慕錯感到恐懼。她沉默地握住他的手，卻聽到沈君棠的聲音：
“別害怕。”
於是她將沈君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冰涼的手已經因為她而有了溫度，現在是溫溫涼涼的了，像是清冽的泉水。原本擠脹在她心頭的恐懼都隨著泉水的流淌而逝去了，好像現在她才真的恢複了神誌。
慕錯閉上眼睛，感到身邊人的呼吸與自己交纏。她歎息著說道：
“原來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嗎？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