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慕錯一邊說一邊伸手去解那紗布。她語調輕快，一如往常，可手卻在微微顫抖。
沈君棠一清醒便請求她查看傷口，那傷口定然是有異樣了。若是這道傷口有了異樣，那身上其他的舊傷呢？
她心跳如擂。隨著紗布被一圈圈解開，傷口也完全露了出來。經過幾天的休養，那道傷口卻沒有一點愈合的跡象，外翻的紅色皮肉在沈君棠蒼白精致的臉上格外猙獰，甚至……傷口周圍還出現了深紫的淤青。
那些淤青以傷口為中心，由深至淺地向外擴張，半張臉已經被完全占據。即便是慕錯，此刻依舊是動作一頓，可最後還是若無其事地笑道：“怎麼突然讓我看這道傷口了？才這麼幾天，不可能結痂的呀。”
“……隻是沒有結痂麼？”沈君棠微微笑了。
明知道這笑隻是沈君棠下意識的動作，可慕錯幾乎以為是因為自己的謊言被識穿了。她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對啊。傷口沒那麼快好的，你不要太心急了。”
沈君棠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慕錯已是心潮起伏，一時間緊張得說不出話，於是隻是重新將紗布一圈圈纏回沈君棠的臉上，最後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怎麼突然讓我看傷口了？是傷口有什麼不舒服麼？”
“沒什麼。”沈君棠說道：“隻是太希望傷口快點痊愈了。”
肯定是騙人的。心裏突然有聲音這樣說道。如果隻是希望傷口快點愈合，沈君棠就不會一醒來便這樣問自己。可是沈君棠說不定也知道自己是在騙他。他知道昭丹，自然也清楚昭丹的功效，更何況傷口在他的身上，他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
她隻擔心他身上其他的傷口也出現異樣。慕錯一想到這兒，恨不得立刻將沈君棠的衣服全扒開來好好察看一番。她正想著順理成章的方法，就有聽沈君棠說道：“我們明日就啟程回京，好不好？”
實在是猝不及防，慕錯哪能想到沈君棠剛醒過來便又與自己說起此事？於是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理由萬千，卻沒有一個可以回答沈君棠的。若是告訴沈君棠真正的原因，他定然會覺得是拖累了自己，而自己又絕不能立刻啟程。
“你身子不好，今日隻是馬車上顛簸了那麼一會兒便如此難受，我實在不願意你受苦。”慕錯拉著沈君棠的手說道。
“或許可以走水路。”沈君棠回答得很快。
慕錯心中一顫，趕忙找補道：“我也正有此意，隻是這少有人行船，船隻不夠，所以現在正在抓緊造了。你再等等。”
沈君棠點了點頭，神色平靜，有一縷發絲從他的鬢邊垂落，慕錯忍不住伸手想為他別到耳後，卻被沈君棠突然抓住了手腕。沈君棠的手指冰涼，慕錯不由一抖。她看向沈君棠的眼睛，沈君棠依舊垂著眼睛沒有看她，隻是眉微微蹙著，蒼白的臉上竟然顯出悲切。一瞬間慕錯心中的不安喧囂，手抖得愈發厲害。隻是最後她還是穩住了聲線，笑問道：“你的頭發亂了，我幫你理一下嘛。你有什麼要告訴我嗎？”
沈君棠將手放了下來。他的聲音很小：“慕錯，你看，現在我甚至連整理自己的儀容都做不到了。”
手腕沒被沈君棠那冰冷的手握住，一下子舒服了不少，可慕錯卻覺得自己的心被另一雙手攥緊了。她將發絲別到沈君棠的耳後，溫聲說道：“我會一直照顧你，而且我也很喜歡照顧你的感覺。”
“嗯。”
沈君棠輕輕回應了一聲，慕錯聽他回應，心下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知道沈君棠的脾氣，現在若是不相信她說的話，不會說不信，但也定然不會回應半個字。她想起沈君棠的手冰涼，於是又用手握住他的手，想幫他暖一暖，卻突然瞥見手腕處衣裳下的青紫，似乎還摻雜著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