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沒下雨，但宋知之在房間裏把腳崴了。
大小姐睡覺把腿睡麻了，下床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右腳的存在，不過起身邁了一步就狠狠摔了一跤。
房間裏到處都還是她從臨清打包回來的東西，除了一些日用品別的都還在箱子裏，有些拆了有些還沒，包括箱子都零零散散堆在她房間裏還沒來得及收拾。
剛醒就來這麼一出，宋知之在箱子上懵了半天才感覺到麻意褪去的腿傳來的腳踝上實實在在的痛感。
她算是明白古時候那些人被貶是什麼心情了，突然差到極點的運氣讓她不僅一次懷疑人生。
空調沒關，宋知之冷汗直冒，腳踝立刻就見腫了。
江憫在昨晚停車的地方等了半天，那小瘸子才半走半跳著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她走路的樣子看著比昨天還艱難。
江憫看了眼時間，已經六點快五十了，“六點半？”
“不好意思，有點事耽誤了一下，”宋知之撓了撓鼻子，有些心虛，“這個點了我還以為你走了，你怎麼還在啊？”
末了又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因為塗藥和瘸著腿走來走去實在不方便才耽誤了這麼久，小聲補充了一句：“你其實可以先走的。”
小區三號門門口有一棵很大的榕樹，枝繁葉茂，就連當初這條路都是繞著它修的。
斑駁的樹影落在他們身上。
江憫把頭盔扣在她頭上，宋知之抬起頭，表情有些呆滯，就聽見他一臉嫌棄的說：“真麻煩。”
宋知之扶好頭盔艱難地爬上後座緊緊抓著車尾架，她身上是刺鼻的藥味，右腿隻能懸掛著，聽他這麼說，沒好氣的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了你可以先走的。”
江憫忍了忍，欲言又止，咬肌緊繃著。
“我叫宋知之，‘知之為知之’的‘知之’。”
江憫從後視鏡睨了她一眼，“嗤，你念繞口令呢？”
過了一會兒他說：“江憫。”
氣氛似乎緩和了些，宋知之看向遠處，“我知道，那天你朋友喊你了。是憐憫的憫嗎？”
宋知之想交朋友，江憫卻不這麼想，敷衍著回了一句：“隨便。”
他的名字很特別。
江憫走的是直達公交不去的小路，街道兩邊很熱鬧，從超市裏搶菜出來的阿姨，送小孩去上學順路停下買早餐的大人，故意的空氣裏彌漫著包子的香味。
宋知之忽然有些餓了。
晚餐吃得太早，她昨晚寫完作業就餓了，隻喝了點牛奶充饑，現在已經八個小時了。
宋知之戳了戳前麵人的肩膀，江憫微微側過頭，“那個……可以麻煩你幫我買兩個包子嗎？”
如果不是把腳崴了宋知之也不想麻煩人，但她這腿在這車上上上下下實在不方便。
江憫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停在了包子鋪門口。
“豆沙的，謝謝……兩個就好。”
昨天是裝瘸，因為不舒服一時衝動無理取鬧得理直氣壯，今天真瘸了要麻煩人宋知之又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他大概以為自己真把她踩瘸了才來接她的。
江憫在排隊，個子高高的，在幾乎都是女人的隊列裏顯得格外突出，宋知之就坐在後座上等著。
車子不偏不倚停在人家店門口，停在他們前麵的也是一輛電動車，戴著紅領巾的小女孩坐在和宋知之一樣的位置晃著腿，她媽媽下車加入了買包子的隊列。
小女孩轉過頭和宋知之四目相對，宋知之呆了瞬，低頭看了看自己無意識晃動的腿，默默把腿收好。
江憫拎著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回來。
“謝謝啊。”
他很凶，但不壞。
臨走前，宋知之看了眼店麵上的價位表。
林蔭道下，宋知之看著身邊路過的送小孩去上學的家長，又看了眼前麵人的後腦勺，心情複雜。
有人送著去上學這件事久遠得仿佛發生在上個世紀。
那時候她爺爺騎著自行車載她去幼兒園，粉色的小書包放在車頭的框框裏，她抱著爺爺坐在後麵逢人便要問一句好，從街這頭到街那頭。
大概是小學二年級那年爺爺奶奶去世，宋知之跟著她爸媽搬了家，也轉了學。
新學校離新家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鍾，她走了五年。
“你們學校的人這麼愛讀書嗎？”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宋知之思緒突然被打斷，懵了一瞬，“什麼意思？”
“瘸成這樣還要去上課。”
江憫虛心請教宋知之就耐心解釋：“請假得找家長，而且學校已經開始上新課了，這時候落一節課都得花時間和心思去補回來，很麻煩。”
但其實她暑假就把課上了一半了，隻是單純不想麻煩家長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