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民間最風行的博戲之具,是撲克牌、馬將。撲克牌又名紙牌,馬將又名麻將、麻雀將、牌九。撲克牌乃舶來品,是近百年傳入中土的;而紙牌,則我國古已有之,在明代,馬吊牌更風行於世,馬將牌就是馬吊演化而成的。
從馬吊的盛行可知《水滸》流傳的脈絡
馬吊,又稱葉子,玩此紙牌,在明代稱為鬥葉子。清初褚人獲著《堅瓠集》卷一引潘之坦《葉子譜》雲:“葉子始於昆山,用《水滸》中人名為角抵戲耳。”而明中葉陸容的名著《菽園雜記》卷十四,則對葉子的形狀、風靡程度,詳予記載:“鬥葉子之戲,吾昆城上自士夫,下至童豎皆能之。……閱其形製,一錢至九錢各一葉,一百至九百各一葉,自萬貫以上,皆圖人形;萬萬貫呼保義宋江,千萬貫行者武鬆、百萬貫阮小五、九十萬貫活閻羅阮小七……一萬貫浪子燕青。”這
種紙牌共四十頁,玩時四人入局,人各八頁,以大擊小,變化多端,饒有趣味。馬吊究係何人發明?現已無法考證。清初的粵東文人黎遂球在所著《桐階副墨》中即曾指出:“鬥葉子之戲,古蓋有之,其以《水滸》諸人分署,則宋元以來,不知何人所為。”從南宋以來,《水滸》梁山好漢的故事,通過《癸辛雜識》、《宣和遺事》的流布,以及評書、戲曲等民間文藝的傳播,影響日深,從而在紙牌上打下烙印,本無足怪。但奇怪的是,宋江等健兒的名字出現在紙牌上,含義究竟若何?這在明代乃至清初,始終是人言人殊。陸容有謂:“或謂賭博以勝人為強,故葉子所圖皆才力絕倫之人,非也。蓋宋江等皆大盜……作此者,蓋以賭博如群盜劫奪之行,故以此警世,而人為利所迷,自不悟耳!”(《菽園雜記》卷十四)晚明的許自昌則認為:“今天下日弄紙牌,而不知其義;其義本自了然,反而為宋江等名目所蔽塞。蓋俱錢之數目也。”(《樗齋漫錄》卷十)清初的大詩人王漁洋,更進而指出:“宋張忠文公《招安梁山濼榜文》雲:‘有赤身為國不避凶鋒拿獲宋江者,賞錢萬萬貫,雙執花紅;拿獲李進義者(按:即盧俊義,見《宣和遺事》),賞錢百萬貫,雙
花紅……”今鬥葉子戲,有萬萬貫、千萬貫、百萬貫、花紅遞降等采,用叔夜榜文中語也。“(《居易錄》卷二十四)但據已故史學家餘嘉錫先生考訂,宋時官司尋常懸賞告捕,多不過數千貫,仁宗時,趙元昊稱兵,陝西經略使夏竦揭榜塞上,購元昊頭,才五百萬貫,甚至紹興十年招募擒金兀術的賞格,亦不過除節度使,賜銀帛五萬匹兩,田千頃,何況北宋皇佑、治平間天下歲入僅一億萬以上;因此餘氏斷定上述榜文”必後之人不諳典故,造作語言,漁洋不考而誤載之,所謂’俗語不實,流為丹青‘者也。“(《宋江三十六人考實》)如此看來,馬吊上的錢數說,也還不能使人信服。到了明末,民變風起雲湧,李自成、張獻忠更叱吒風雲,故明末清初文士,遂作出種種附會,如戴名世《憂庵集》雲:“蓋明末盜賊群起之象。其曰馬吊者,馬士英、馬吉翔弄權喪邦之讖也。……其曰闖百者,李闖王之讖也。其曰獻百者,張獻忠之讖也……其法四人相鬥,而以三家逼一家,為關外及張李三家分裂明土之象。”這種說法,顯然太過牽強。明清之際的李式玉在《四十張紙牌說》中謂:“三十年來,馬吊風馳幾遍天下……循其名,角其實,抑亦世變風會使然。”此說有一定的道
理。事實上,從馬吊的盛行,可以看出《水滸》流傳的脈絡;《水滸》風行於萬曆年間,馬吊正是萬曆末逐漸傳開的,明末《水滸》風行天下,對民變起了推波助瀾作用,馬吊也就愈益盛行,這也許就是“世變風會”之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