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拔草(2 / 3)

我們每撿夠一大抱的時候,就集中到一處放著,然後空手向前續繼撿。這樣,走過的路上每隔不遠就垛著一堆,一路延伸得很遠很遠。陽光燦爛,卻下起雨來。我們抬頭看了半天,一朵雲也沒有。真奇怪,雨從哪裏來的呢?大地開闊,藍色的天空寬廣而莊嚴。雨點兒卻那樣突兀,那樣急,摔在地上有五分錢鎳幣大小,砸在臉上更是夢一樣的痛覺。可是雨從哪裏來的呢?雨勢稀稀拉拉的,忽急忽慢,忽緊忽鬆。到底這雨從哪裏來的呢?我們站在原地抬頭看了好久,也不能明白。

風呼嘯著從天邊奔來,苞穀地動蕩不停。後來我想,那大約是風從遠方帶來的雨吧?

大約半公裏後,土路抵達了苞穀地的盡頭,視野開闊起來。眼前是一片收割後的草場地,更遠處是烏倫古河北岸的紅色高原,河陷落在看不到的河穀低處。透過稀鬆的樹林,看到那邊有蘆葦成片生長著,白茫茫中泛著點點金色。那裏可能有小海子或沼澤。雨點仍有一陣沒一陣地灑著,後來越下越大。天氣炎熱,風勢不減。

又過了大約十來分鍾,這場奇怪的雨才止住。土路上雨的痕跡瞬間就蒸發了,隻留下一個又一個環形小坑。密密麻麻地、寂靜地排列著,如月球表麵一般寂靜。自從打完草後,這條路很長時間都沒人走過了。

我們鑽過土路盡頭的鐵絲網,走進收割後的草場。裏麵光禿禿的,浩蕩著一大片草茬子,不時有田鼠在其間迅速奔走,又突然定定地停止在某處,深深地看著前方的什麼東西。這裏的碎草更多,帶刺的灌木叢中,鐵絲網上,道路拐彎處,遺落得到處都是。我們不停地左右開弓,不一會就碼了齊腰高的一垛。

這麼多怎麼拿得回去呢?我站在旁邊想了又想,對我妹說:“分成四次,我們一人抱一堆走,兩個來回就拿完了……”

我妹也站在旁邊想了想,一彎腰,把那堆草整個兒抱起來就走……

我就隻好跟在後麵,一路上撿她身後掉下來的碎草。

到了我們前麵放草的地方,她這才放下來,我沿路把前麵拾的草一一集中過來。然後掏出繩子,把這堆草從中間攔腰係住,打個活結。我們兩人一人持繩子一端,拚命拉,把那堆草緊緊地勒成一垛,有半人多高,一米多寬。兩個人抬著一起往前走,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自行車跟前。

我騎的是女式的小車,妹妹騎的是過去那種“二八”型號的男式大黑車,所以就把草垛架在她的車後座上。隨身帶的繩子不夠,我又四處轉了轉,居然在水渠邊撿到長長的一截鐵絲,雖然生了鏽,但還算結實。捆好後,搖了搖草垛,比較穩當。這段路也比較平,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結果那麼凶的狗都沒給扒下來)。

今天的任務還早著呢,我們還得一人拎一條編織袋,走進林蔭道對麵的田野裏去拔新鮮草。剛才的草料是用來儲存到冬天的,而家裏的雞還在等著今天的晚飯。

蒲公英可以喂雞,苜蓿草可以喂雞。另外還有一種葉片肥厚粗大、多汁的植物,雞也能吃。但看得出它們並不太喜歡吃,除非別的草一點兒也沒有了,它們才怨氣衝天地接受這個。我不想拔這種草還因為它們太難看了,刺又多,那麼紮手,而且一拔就沾得滿手都是汁水,一會兒就會變得黑黑的,洗也洗不掉,異味也很大。

但是到了這個季節,蒲公英都老了,又粗又硬,還很難找到。我是說我很難找到。不知為什麼,我妹一會兒工夫就能拔大半袋,而我才揪著幾根。沒辦法,隻好拔那種難看的草。那種草遍地都是,一會兒工夫就把袋子撐起來了。

我最喜歡的就是蒲公英,長著長長的有鋸齒邊的葉子,平平展展地呈放射狀貼在大地上,結籽的莖幹筆直青翠。拔的時候,把葉片拔起,滿把攥住,輕輕一抖,就連根拔出了。而且,都已經被拔在手上了,它們似乎仍在喜悅地生長,手心沉甸甸一大把,有些還綻放美麗的黃花。

風依然很大。這樣的天氣最好了,沒有蚊蟲。在這樣的大風裏它們那扇小翅膀飛不起來。

在我們這裏,蚊子之類的小蟲子太多了,出門都得在耳朵眼裏塞團棉花。不知為什麼,蟲子總是喜歡鑽耳朵眼,鑽進去後就在裏麵拚命撲騰翅膀,因為出不來而嚇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