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水紅的長裙,手裏尚是捏著一遝紙。她麵上有汗水晶瑩地反著琉璃燈裏招搖的光,人卻笑意盈盈。
“玉媽媽來了。又來了幾個新貨色?是好是賴?”
有那浪蕩子高聲問。
重玉鬘卻不理他們,衝上前一把挽住秋紫陌:“秋娘,這一趟可累死我了!秦淮的女孩子秀色家貧的不知有多少,一個一個護著哪裏護得過來?這是賣身契,她們還在路上,明日即到。”
“玉娘也有累的時候?”
秋紫陌笑道。
她掃了一眼屋角,屋角的青衣人麵色僵冷,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所致。秋紫陌不動聲色,卻是已然將此人牢記在心。
“玉鬘,你看屋角那人是誰?”
秋紫陌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重玉鬘嘴裏塞了一塊芙蓉糕,說話模糊,“我不是曆史係的好不好?”
“我也不是。”秋紫陌憂鬱地歎了一口氣。
“屋角的誰?”重玉鬘飲下一杯普洱,方才問道。
秋紫陌頓時哭笑不得,良久說道:“我原是以為你看了——誰知你竟然沒有。你自去看一遍好了。”
重玉鬘去看了一遍,又回來,道:“如果我們是武俠穿,——其實我大概能確定這是武俠穿——我想那是楊過。”
“臉上那是□□?”秋紫陌悶悶道,“也不一定啊……城還沒破,現在也沒有郭大俠來主持城中事宜。”
“難不成是黃藥師?實話說鬼知道他女兒出沒出桃花島——黃藥師幹嘛上咱們這兒來?這兒可是妓院。”
“我的大小姐,用詞文明點。秦樓楚館勾欄瓦肆,你幹嘛非要用妓院這個詞?”
“實質一樣,所以不美化它。”
“……”
秋紫陌甚是無語。好吧好吧,這位大小姐一向不同於常人……她大概可以不理她。
“阿衡。”
秋紫陌的酒經由提純蒸餾,自是不同尋常的酒。青衫男子喝了不少,已然有些醉意。他喃喃念著一個名字。
他亡妻的名字。
洪七公有言,飲遍天下,獨玉京十二樓裏酒極好,雖不是陳年,但個中滋味卻是陳年佳釀都比不上的。
隻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黃藥師苦笑一聲,扔下一錠碎銀,轉身而去。
“他說什麼?”
秋紫陌問道。
“你自己沒聽見麼?”
重玉鬘眨眨眼,問。
“……沒有。”
“阿衡——阿衡。”重玉鬘道,“這下實實在在確定了,射雕,沒跑兒。”
秋紫陌囧。
重玉鬘說道:“我可一點都不想見到主角他們。見了也是當炮灰的命。”
“那你想幹什麼?光大我玉京十二樓?”
秋紫陌反詰。
“好吧,首先我們把妓院開到蒙古去。”
“去你的!那兒全是帳篷,樓呢?缺德生意還真當碼事兒……”
秋紫陌說著,也撐不住,與重玉鬘笑作一團。
琉璃瓦色青碧,混著青衫的顏色,也看不出了。唯那人雙鬢鴉雛色,鋪在瓦上,掩去了琉璃瓦映出的月光。
這兩個小女孩內心依舊如此活潑,而自己三十出頭,卻已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