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他隻剩下一個空(1)(2 / 2)

在艾山江走了三年之後,安琪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無論有什麼欲想,隻要想將它變為現實,就一定要付出代價。艾山江為自己的英雄夢想付出了代價:那就是寶貴的生命;安琪為浪漫的愛情付出了代價:那就是痛,並持續到永遠。

安琪屈指相算,剛到大西北時她22,艾山江31,都是既富有冒險精神又浪漫的年齡,更是感受生活之真諦、愛情之美好的黃金時代。而她真的在那個年齡,那段特殊的時期收獲了一份珍貴的愛情。

從夏季到春節前夕,這個故事從發生到結束隻有半年的光景,安琪卻經曆了一場深刻的愛情。她覺得前半生好像隻活了這半年。令她遺憾萬分的是,她和他生生死死地相愛了半年,卻始終陰差陽錯地沒有見過麵。如今,安琪不知艾山江的肉身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如果她知道,她會一百遍地親吻那裏。有時,她看到一棵挺拔秀美的白楊樹像他,就會久久地擁抱那棵樹;有時,她看見一匹高大英俊的烏蘭河穀馬,就深信馬背上的騎手是她心儀的人;甚至有時,她對著烏蘭山說癡話。因為艾山江說過,他每天都要凝神仰望一會兒烏蘭山以及積雪之上的太陽。她癡癡地想,如果他真的熔入了烏蘭山,他應該能懂得她的心聲,當他們第一次在電話裏交流時,她就斷定他懂她,他是她生命中期待的那個人,是她的另一半。

可是,如今她生命中的另一半永遠地消失了,令安琪心痛的是,他有犧牲的權利,卻沒有讓社會知道真相從而尊敬他、懷念他的權利。她知道,這種事情的發生是不以她的意誌為轉移的,不理解也要理解。可是,命運對自己太不公平了,為什麼這種事情偏偏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也清楚自己不會永遠獨身的,還要往前走。母親說過,她還會遇到一個愛她的人或她愛的人,會成一個家,會生一個可愛的孩子,她有權利選擇更幸福的生活。但她宿命地認為,她和艾山江所經曆的那半年刻骨銘心的愛情,永遠都不會出現了。她的生命因那半年而燦爛,也因那半年而永恒。

每個人心裏都會有傷痛,就像穿皺的衣服,有的人,用電熨鬥熨一下就平了。可是安琪的心,不是一件穿皺的衣服,隨便熨一下就能平整,她的心是一塊深深的傷疤,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溝縫,永遠無法慰平,因為艾山江。

先走的人有福了,他是帶著安琪無限的眷戀離開的,卻把無盡的別離之苦留給了安琪。

安琪駕著車緩緩地駛向郊區。厚厚的白雪覆蓋著大地,暫時把一切都掩蓋了,一切都在白雪的覆蓋下了無痕跡。白雪的光芒令安琪眼睛生疼,她取出墨鏡戴上,正好掩飾那抑製不住的淚水。

安琪迎著紛飛的大雪向她心中的疼痛之地走去。往北去,是一望無際的寬闊的牧場,現在,安琪看不到它的綠色。再往北走五六十公裏,在牧場的盡頭是巍峨雄壯的烏蘭山。牧場和烏蘭山之間連著的地方就是金地公司的騎馬俱樂部,隻是,現在這個騎馬俱樂部已經被政府拍賣給一個新主人了。俱樂部馬廄裏喂養的十幾匹英武的賽馬,艾山江都悉心照料過。

安琪太熟悉這條道路,這片被白雪覆蓋著的天然牧場,這裏的馬匹,因為它們都跟一個人相關聯,而那個人是她心中的傷痛,是她情感世界裏的永恒。現在,這一切都被大雪覆蓋著,仿佛這片土地突然沉積成了一段曆史,而安琪又是唯一的見證人。如果有一天,自己終將也要離開這片土地,或者淡忘這片土地上所發生的故事,那麼,誰又將被徹底地沉埋在這裏?想到這兒,安琪的心真正疼痛起來。

從一上路開始,安琪就讓車廂裏縈繞著恩雅淒美動人的歌聲,當聽到恩雅的歌劇《漫步街頭》時,她再次淚如泉湧。艾山江最後一次消失時,安琪在等待的時間裏,就是反複聽恩雅的這首歌。在這首淒美的樂曲背景下,艾山江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傻丫頭,別相信永恒,永恒隻能作為一種尺度存在於時間和空間之中,而不可能存在於男女愛情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