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淩叔華:說有這麼一回事(2)(1 / 2)

五四時代,戀愛作為個性解放的一部分,大肆興起,封建禮教那一套為時代新人們所鄙棄,年輕人的情感之枷,猛然被打開。男人們在這場運動中,占盡先機,感情的岩漿,找到了出口,無限製外流。在晚清小說《海上花列傳》中,很多男人在家裏找不到戀愛的感覺,感情沒寄托,那隻能到書寓中去找,和妓女建立一種長期穩定的戀愛關係。遮掩吃醋,打情罵俏,反倒給了男人們一種心理上的舒解。可在新時代,戀愛是被允許的了,男人們走出來讀書,女校也紛紛建立,隨著時間的推移,有的學校也開始開女禁--男女同校的辦學模式,第一次在中華大地上實行,這些都在客觀上,給男女戀愛提供了條件。

都是青春年少,烈火幹柴,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戀愛大過天,不戀愛,簡直就是落伍。看那個時代男女之間的情書,熱烈程度,擦根火柴就能點著了。心啊愛啊肉啊,看多了頭皮都麻,男女雙方對心中的那份情愛,仿佛還沒有學會足夠的語言技巧去表達,純靠強度和熱度來達成目標。

可“浮蕩少年”的出現,又不能不讓新女性對男人們喪失信心。“浮蕩少年”對愛情抱遊戲主義態度:愛情就是玩玩而已,他們從愛情的遊戲中找心理的滿足。但在這種遊戲裏,吃虧的大多是女性。當初大家呼籲社交公開,為的是男女兩性心智的健康發展,可“浮蕩少年”們的行徑,無疑破壞了社交公開的崇高性,女性們沒安全感了。於是,有的人選擇獨自逃避--抱定獨身主義,有的選擇聯合起來逃避--走到女子同性戀愛的天地裏去。

有什麼辦法呢,情況空前複雜。對於大多數女學生來說,封建家庭的包辦婚姻要堅決反抗,浮蕩少年的惡意玩弄要堅決抵抗,可更嚴重的問題在於,不少男學生出來讀書的時候,都已經在老家有過一次包辦婚姻,石評梅兩次戀愛,廬隱的婚姻,都曾遭遇過這種尷尬。

那時代流行一句話,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可婚姻到底不似戀愛,它有法律效應,婚姻的世界,是講究一個先來後到的,正房夫人在家中坐著,就算後來者確是動了真感情是真正偉大的戀愛,但隻要男人們沒同原配妻子實行離婚,新女性們就沒有名分,她們與愛侶間的結合,頂多也隻能算是“事實夫妻”。

新舊交替的時代,中國的兩性關係麵臨的問題,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窘迫,譬如魯迅和許廣平的結合,多麼艱難,付出的代價,多麼巨大。離婚,於心不忍,不離婚,痛苦不堪,最後隻能折中?不離,但是也不和原配在一起過。

如此折騰,堅強如許廣平者還可以承受,意誌稍微薄弱一點的,就受不了了。石評梅為了成全愛而做的獨身,就是一種對於尷尬的兩性關係的望而卻步。而她的好友廬隱在愛人郭夢良去世後,返歸北京同石評梅的日日相伴,也算是一種相互慰藉--在新的戀愛婚姻中筋疲力盡後,隻有女人能懂得女人(她們二人當然不是同性戀愛,隻是相互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