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翁香光女士回憶,她九歲時,經常由父親帶到徐府出診,親眼見過父親為陸小曼推拿,效果顯著。可究竟是不是翁瑞午建議陸小曼抽煙?翁瑞午自己,是不是在陸小曼的誘導下吸上鴉片?翁女士到底沒拿出更多的證據,當年的種種“親眼所見”,也成了孤證。
但無論如何,不可否認的是,徐誌摩生前痛心疾首的抽煙,在其死後,陸小曼還在抽,並且大有借煙消愁,愈演愈烈之勢。據說當年國民黨禁煙抄家,發現陸小曼家有煙具,就把她關了起來,最後還是翁瑞午打通關節,保她出來。
徐誌摩駕鶴西去,千嬌萬弱又抽鴉片煙的陸小曼誰來照顧,成了大問題。胡適?趙清閣?雖然都算摯友,可各有各的事業家庭,誰能放下一切,成全陸小曼?幫朋友是一回事,過日子又是另一回事,幫朋友是義氣,過日子則要把自己整個人都搭進去的。
徐誌摩生前,翁瑞午對徐家就時有資助,徐二度赴歐之前,翁就送過他一批古董,讓他到那裏去出售。陸小曼花錢如流水,日常生活開支巨大,又兼徐父對這位媳婦頗看不慣,不再給誌摩小曼經濟支持,上世紀二十年代後期,徐誌摩為生活奔波,時常往返於京滬兩地。
1931年,他經南京搭乘郵政飛機回北平,去參加林徽因的演講會,臨走前在滬,他還同翁進行過一次交談,要求他好好照顧小曼,翁鄭重承諾。沒想到這托付,竟成永訣。造化弄人,這曆史的巧合,使我們驚歎於命運的殘酷與淒美。徐死後,翁對陸的照顧,固然有一見傾心念念不忘的因素在,但另外,恐怕也不是沒有信守承諾的考量。
早在1927年,上海無良小報《福爾摩斯》曾刊登過一篇《伍大姐按摩得膩友》譏諷過翁陸的關係,這似乎並不符實。在徐誌摩生前,翁對小曼,充其量,算暗戀,翁算是徐陸共同的朋友。徐誌摩,對翁瑞午,應該是比較信任的。
翁瑞午一生中曾陪同陸小曼去過三次杭州,頭兩次,是在徐誌摩未逝世前。第一回去,是在他認識小曼一家不久。第二回,則是在1931年5月,徐誌摩母親去世,陸小曼被拒絕出席婆婆葬禮。這兩次出遊,光明正大,徐誌摩都知道。
徐誌摩死後,翁瑞午頂徐的缺,照顧友人妻子,執意單方麵付出,勇氣可嘉。他同陸小曼,更多的是相伴,徐慘死之後,陸小曼對人生,有了大徹悟,內心深處,她仿佛也容不下其他人。
可人隻要醒著,生活總歸要落到實處,小曼也有她的困難。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麼多年都是大手大腳花錢,陸小曼也不可能一下子縮減開支。更何況,她又沒有固定收入,還拖著表妹一大家子。
出入都要小汽車,傭人成群,司機、廚子、男女仆人,個個樣貌不凡、衣著入時;東西是喜歡就買,從不問價錢;吃奶是牛奶不吃,吃人奶,家裏專供著個奶媽;將蜂蜜放進針筒,注入體內,防便秘;用嫩豆腐擦臉,除去鼻子吸煙留下的黑痕。這些奇崛的生活內容,放到現在看,依舊足夠讓人瞠目結舌。
但翁瑞午顧不了這許多,為了維持陸的生活,他馬不停蹄地去給人按摩、當帳席、炒股票、後來還去江南造船廠當會計。還不夠?那就賣字畫、賣古董、賣家具。他就是給心中的女神一個“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給她一個童話世界,任憑外麵風雨琳琅戰火連天,小曼依舊可以過她的神仙日子,不為柴米油鹽皺眉頭。
如此說來,送翁瑞午一個“癡”字,也不為過。癡,一個知加一個病,恐怕也隻有翁瑞午“知”陸小曼之心“病”,恰巧他們也是因病結緣。
陸小曼曾經談自己與翁瑞午的關係:“我與翁最初絕無苟且瓜葛,後來誌摩墜機死,我傷心至極,身體太壞。盡管確有許多追求者,也有許多人勸我改嫁,我都不願,就因我始終深愛誌摩。但是由於舊病更甚,翁醫治更頻,他又作為老友勸慰,在我家長住不歸,年長日久,遂委身矣。但我向他約法三章:‘不許他拋棄發妻,我們不正式結婚。’我對翁其實並無愛情,隻有感情。”
這個約法三章,有點類似魯迅處理離婚的問題的方法,不同的是,這其中,一方麵有陸小曼念念不忘徐誌摩的緣故,另一方麵,陸大概也不願意看到翁為了自己,全然拋棄原來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