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得不到黃玲玲肯定的答複,華子果然夜裏就不再來,黃玲玲也不說什麼,不急不躁的樣子。倒是華子有些沉不住氣,隔了兩天又趕到黃玲玲的住處,親熱一番之後,重又問起黃玲玲。黃玲玲說,你是怎麼想的?華子說,我當然同意了。黃玲玲說,不是問你這個,是說你對我。華子說,到現在你還懷疑我麼?黃玲玲說,你要對我真好,就不會顧忌你父母了。華子說,這話該我說才對,你要對我真好,就不會這麼推三推四的了。兩人又一次說得僵持起來,華子本打算留下的,話說到這裏也不好再留,隻得硬性地走了。黃玲玲也是打算要華子留下的,不知怎麼話說出來就是賭一口氣的樣子,而華子不遷就她的賭氣,反而也認真起來。黃玲玲想,這樣認真的男人,結了婚還不要天天吵架麼。
剩了黃玲玲一個人,本想出去看一場電影,這一帶的路不熟悉,樓下又是黑洞洞的一片,隻在樓梯上走一走就能嚇出一身的冷汗,她就愈覺得,華子對她縱然有千般好,隻這一條也夠狠心的了。由於他的緣故,斷了幾天的電影,以為兩人在一起就足可替代了電影了,如今卻是連人也要斷了。前兩日的安然已經過去,屋裏沒有電視,也找不到一本書看,黃玲玲想,華子這是成心要將她悶死在這裏了。她便嘩地打開窗簾,隔了窗玻璃,向對麵樓房的窗口觀望著。
窗口裏晃動著男人、女人也有孩子的身影,一層又一層,一家又一家的,從這裏望,倒像一幕幕的電影鏡頭。黃玲玲先看到了一家三口人吃飯的景。他們先是圍了飯桌一起吃,後便見那女的站起來,端了飯碗到陽台上吃去了,孩子也緊跟著去了陽台,隻將那男的留在了飯桌上。男的喊了聲什麼,女人、孩子也不理他,他便也趕到陽台上,伸了手指對女人、孩子指來指去的。又回到了飯桌;但那男的剛剛隨了她們在飯桌前坐下,她們又端了碗走開了。這樣來來去去了兩回,男的好像泄了氣,坐在飯桌前再也沒有離開,女人收拾碗筷時將他手邊的碗拿走,他也沒覺得似的,黃玲玲想,也不知他們為了什麼,好像是女人做錯了什麼,引得男人責怪她,而她又不屑男人的責怪,聽也不要聽的樣子。這其中,孩子對母親的支持是顯而易見的,孩子一表態,再有力量的男人也就傻了,因為他是孤單的。
三口人的樓下,大約住了對老夫妻,妻子像是癱在床上,洗手吃飯都全靠丈夫侍候,那丈夫也真有耐心,一隻手一隻手地擦洗,一勺廣勺地喂飯,妻子倒像是不知足,吃著吃著忽然再不肯吃了,丈夫再喂,就一揚手將勺子打到了地上。黃玲玲看著看著就有些怔,心想這就是家庭麼?
三口人的樓上,是來來去去晃動著一個男人的身影,那男人不坐也不站,從屋裏走上陽台,又從陽台走回屋裏,就像散步似的。再走到陽台上來的時候,那男人站了一會兒,眼睛直朝黃玲玲這裏望。黃玲玲急忙將頭縮了回去,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那男人麵熟得很,再定睛細看,果然就是見過麵的:在百貨店旁邊的影院門口,那個帶眼鏡的曾向她笑過的高個子男人。
黃玲玲就覺得心跳得厲害,真被認出了似的。其實,她明白他定是將她忘記了,看電影的人成百上千,哪就能記得一個黃玲玲。但她仍然有些欣喜,他原來住在這裏,他原來與她近在咫尺啊。
她拉上窗簾,揭開窗簾的一角悄悄觀察著他。她覺得這一晚上大約會好過些了,她甚至有些感謝華子,為她找到一間這裏的房子,全城有多少人口多少所住房,偏偏就讓她挨近了他住下來,盡管他不認識她,她或許也並不想認識他。
她現他又從陽台向屋裏走去了,手裏有火星一閃一閃的,想必是點了支煙在手上。她先沒想到他這樣的男人還會抽煙,真抽起來,又覺得這樣的男人若不抽煙反而遜色了。她看他在屋裏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他的目光,就開始盯了他前麵的牆壁。她便也隨了他去看牆壁,原來牆壁上是一幅畫,畫上是個大大的頭像。她猜測那定是個女人的頭像,像他這樣的人可能早已成家,即便沒成家也會有女朋友什麼的。她想那個頭像是哪個女人呢?他一定不知多少次地朝那女人漂亮地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