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珍一走，氣氛頓時有些冷落，兩人隔了很遠地各坐了沙的一角，你一句我一句的，無話之中找著話說。但葉北岸畢竟是說慣了話的，有一刻找對了話，便流水似的說了下去。黃玲玲也就顯得自在了許多，一雙眼睛望著葉北岸，鼓勵他說了又說的。但葉北岸說的什麼，她卻並沒注意去聽，隻要感受他的聲音似的。葉北岸說完了一段，黃玲玲就接過去，開始說白天在書店裏生的一件事，與葉北岸的說沒有一點聯係，有些唐突，又有些生分，使葉北岸不由得笑了笑。黃玲玲心想，他笑起來仍是那麼漂亮。嘴上卻說，笑什麼。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沒有必要隨了你說的。葉北岸隻好再笑一笑，由了她說去。
兩人就這樣地說了一會兒，葉北岸看看童珍的房門，說，我該走了。黃玲玲也不搭他的話茬，忽然說道，白麗平也不知怎樣了。葉北岸說，一直沒見過白麗平，隻通過兩次電話，好像在做點生意。黃玲玲說，她總是要做點什麼的，而你這樣的人，除了看電影、聊天，就再沒有可做的了。葉北岸說，有倒是有，做過了就覺得沒意思，活在世上，我大約是最沒用的一類人了。聽他說得認真，黃玲玲不由得笑道，最沒用的人倒是最著人喜歡的。葉北岸仍認真著說，那是因為，不做事的人顯得幹淨，不沾俗氣，但在人世間隻是一副景兒，可看不可用的，喜歡也是白喜歡。黃玲玲看著葉北岸，想到自己也曾說過這類話，如今從他口裏說出來，似更證實了一般，心裏反而有些安定，便轉了話題，向葉北岸說起了童文。葉北岸本是想走的，聽得有趣，便又坐了下去，待黃玲玲講完，說，這樣個人，倒是滿好的。黃玲玲說，哪天約了來你也認識認識。葉北岸說，那自然好。葉北岸又一次說起該走的話，黃玲玲不再挽留，送他出了房間，剛想關門，卻聽葉北岸回頭說，就不必送了。黃玲玲笑了說，這意思，倒是嫌我不送的了。說罷真的送他走出來。
不知不覺的，竟將葉北岸送出了好遠，路過街頭舞場時，兩人在場外看了一會兒，葉北岸忽然來了興致，硬是拉黃玲玲進去跳了一會兒。黃玲玲哪裏會跳，隻是隨了他走步罷了，而葉北岸還直說，挺好挺好。黃玲玲從沒有與葉北岸這樣地貼近過，她的手搭在葉北岸的肩上，感受著葉北岸的氣息，忽然就覺得眼前的葉北岸在她心裏實在了許多，從前對他的想象和渴盼再也找不回來了似的。她想，這樣也好，這樣下去不是滿好麼。她開始自然起來，腳下也有了節奏，整個的感覺竟是與葉北岸十分地融洽。葉北岸也十分滿意，不時還在黃玲玲耳邊說幾句挑剔別人的話，便引得黃玲玲十分開心地笑。一曲跳罷，黃玲玲說該回去了，葉北岸也沒再堅持，離開舞場，提出要送黃玲玲，黃玲玲說，這樣送來送去的，豈不送到明兒早晨了。葉北岸深深地望黃玲玲一眼，說，你真是變了。說完要走，黃玲玲又喚了他說，要見到白麗平，請她一塊來吧，她也是喜歡熱鬧的。葉北岸想問請她跳舞還是請她來家裏，又一想反正是一樣的，問得仔細倒掃了兩人眼下的好興致，便爽快地答應著與黃玲玲分了手。
黃玲玲望著葉北岸的背影，回想著今晚的景，奇怪舞場這地方該是最令人動心動的，她反而恰恰相反，一顆心倒從未有過地安定下來。她多少對自己有些懷疑，但也不想使這好心遭到破壞。這時，街上十分地安靜，舞場那邊的音聲不時地傳來，一輛灑水車在街燈下緩緩地前行，忽然有水珠濺在黃玲玲的臉上，涼爽爽的，她便抹一把，寬容地對了灑水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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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