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若事事能提防，豈不是違背天理了，”林玨握住她的手晃晃，“何況禍兮福所倚，對吧？”
鸞飛鳳舞，鼓樂齊鳴，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各家紛紛送上壽辰禮，互道喜樂，一時間好不熱鬧。
然歌舞升平不假，在宮中卻是數見不鮮的東西，君臣上下大都隻為寒暄交際，大概真正沉浸在觀舞賞樂中的隻有林玨一人。
大宴席上的吃食總歸是撐個場麵，入眼精致，入口還真不如府上的可口，林玨嚐了幾道，便不再動筷子，在瓜果中埋頭苦戰。
可總覺得有一道視線死死地落在她身上，林玨抬頭，原來是秦長雲。現在做出這幅樣子算什麼，林玨不以為意地錯開眼，不予理會。
緊接著，有人起身，正是周芷柔的父親，寧王。他拱手行禮，先敬了皇帝一盞酒：“皇兄，臣弟魯莽，想借此宮宴為小女討樁婚事。”
此言一出，就連皇帝也被勾起了不小的興致：“哦？不知誰家小子有這等好福氣啊？”
寧王朗聲道：“福氣不敢當，正是秦兄愛子長雲。”
話音落罷，眾人齊刷刷看向在座的衛國公一家，要知秦家退婚不過兩月，至今仍是坊間茶餘飯後的閑談，這轉頭又要同皇室有姻親關係，已然是明麵上置衛國公府和南境穆府的臉麵於不顧！
竊竊私語聲不斷傳出：“秦尚書打的好算盤，難怪不顧與林氏交惡匆忙退婚。”
“原是早與寧王交好通氣。”
“能得郡主下嫁，秦氏往後不容小覷。”
“要說最可憐的還是這林姑娘，大病一場不說，名聲也不好聽了。”
“是啊，哪家還敢再登門求親呢？”
“聽說心智受損，怕是隻能一輩子養在國公府嘍！”
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可眼下已無人有心欣賞，林氏夫婦以宮宴之故，隱忍不發。隻有林玨，恍若未聞，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秦長雲慌亂地跪在大殿中央，他已經負了媆媆一次，斷不能再負第二次：“陛下聖明，寧王一番美意，臣恐無福……”
他未說盡的想法很快被父親打斷，秦尚書用眼神示意：“長雲，還不快先行謝過寧王垂愛。”
一切盡在不言中，家族榮耀，從來不是輕鬆背負的，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背後，皆是源源不斷的籌碼。婚約又算得了什麼。
眾人屏息凝神，隻管看他如何收場。
秦長雲躊躇須臾，處在心裏兩端的順從和違抗較量過後，最終還是伏地謝恩：“臣全憑陛下作主，吾皇萬歲。”
意料之中的決定，林玨嘲諷地勾起嘴角，真為從前的林玨不值。
這時，陸珩站了出來，從容不迫道：：“陛下，那臣也鬥膽借著太後與公主的福氣討一樁婚事。臣求娶之人正是衛國公愛女，還望陛下恩準。”
他一口氣說完，擲地有聲地告訴所有人，林玨是他所求娶之人。
滿堂嘩然。
前一刻對林玨投來的或憐憫或嘲弄或旁觀看戲的眼神頃刻間轉變成羨慕探究嫉恨。
何解？
且看陸珩何許人也？出身武將世家，曾祖父陸梁乃高祖皇帝的肱股之臣，為高祖出生入死打下江山，故而被封為開國以來唯一一位異姓王，後代承襲王位，陸珩更是戰功赫赫前途無量。
既能入王府，區區一個秦長雲有何可惜？
原來被堅定地選擇是這種感覺。
林玨平靜的麵容掀起波瀾，她猛地看向陸珩，隻見他正在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
這一刹那，林玨竟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孤獨和落寞，還有不滅的希冀。
林玨的眼淚就快掉下來，世間好物不牢靠，彩雲易散琉璃碎。
她想，他們不要離散，要好好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