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世家姻親本就關乎權勢製衡，皇帝斷然不會輕易下定論。
還是皇太後開口穩住局麵：“林家丫頭呢？今日怎麼不見？”
林玨的心緒此刻隻為一人牽動，她盯著手裏的花生出神，不知在沉思什麼。
皇太後問人，穆氏悄然扯扯女兒的衣袖，林玨這才回過神來，放下手裏的東西就要起身應答。
卻不料，有人搶在她前頭，已經開口了。
周芷柔端著皇家儀態，故作輕鬆地諷刺：“還未見有什麼人敢讓皇祖母等這麼多時，想來這林姑娘果真是大病一場失了心智，不如從前那般機敏了呀。”
這話一出，原本就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加複雜起來，探究的，不屑的，幸災樂禍的，惋惜的……原先的種種傳聞傳開在席間。
史蒙艾心急如焚地袒護摯友：“郡主莫要亂講，媆媆最聰明伶俐了，前些日子我們還在一起說從前的趣事呢。”
林玨看了陸珩一眼，心裏更覺安定，不急不躁地站在大殿中央，畢恭畢敬地行了禮，含笑道：“太後娘娘恕罪，母親愛吃花生，臣女方才一心在此了，以致沒聽到您喊臣女。”說著用手指了指落座處，嬌赧一笑，“您瞧，剝了兩盅了，這下母親可都不敢吃了。”
眾人順著手勢看去，果不其然，再一聽這故意打趣的嬌俏話，齊齊笑了起來，氣氛緩和不少。
皇太後也喜笑顏開：“你這丫頭，生的倒是比你母親還好，在這長安城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佳人嘍。”
周娉依偎在皇祖母身邊連連點頭：“可不是嘛，我若是男子，定當非媆媆不娶。”
林玨就著她的話頭雙手合十，做劫後餘生狀：“阿彌陀佛，好險好險，險些落在這長安小霸王手中。”
周娉是皇後所出，又是嫡長女，自幼便受盡寵愛，可她不愛紅妝卻愛舞刀弄槍，生的副俠義心腸，喜好打抱不平，便得了這長安小霸王之稱。
此言一出，即刻引得哄堂大笑。
周娉瞪了她一眼，羞得滿臉通紅埋在皇祖母懷裏。
皇帝也龍顏大悅，溫聲問詢：“倒是常聽阿絳念起你，身子可還有大礙？”
林玨斂了神色，抬頭正視天子，不疾不徐開口：“臣女在此代衛國公府多謝陛下與公主抬愛。陛下明鑒，臣女前些日子確染了風寒，幸得名醫診治，已無大礙。臣女雖是女子，自幼得家中長輩與先生教誨，生而為人，忠孝為首。方才郡主所言，在座諸位皆聽得一清二楚。其一，今日是太後娘娘與公主的生辰，失智一說，不免給這皇家吉日蒙了汙穢，且太後娘娘與公主對臣女諸多照拂，汙了貴人尊耳，此為臣女不忠。其二，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今日之後，不知坊間又會憑添怎樣的言論，爹娘兄長對臣女百般疼愛，恐又為此事憂心勞神，家中祖母年邁，若聽到不知該有多傷懷。此為臣女不孝。臣女不願為不忠不孝之人。”
林玨不怯不怒，一席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她緩緩跪下：“故臣女懇請陛下，當著這世家宗室之麵，請太醫為臣女診上一脈。若真如郡主所言，臣女即日起願青燈古佛常伴，以贖這不忠不孝之罪！”
這可謂是空前絕後的一辯，邏輯緊密言語拘禮，若誰還覺得林玨失了心智那才是真的失了心智。林氏女以容貌聞名，沒想到竟是個聰慧有能力的，反觀寧王郡主，倒不符這嫻淑女溫良之名，今日怕也討不到什麼好果子吃。
周芷柔萬萬沒想到林玨竟跟換了個人似的，伶牙俐齒能言善辯，求助地看向寧王妃，寧王妃卻也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急得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