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軍中要務繁多,陸珩被傳召進宮的次數也更加頻繁。
用過午膳,林玨便尾隨陸珩至書房,信誓旦旦道:“阿珩,你隻管做你手頭的事情,我保證陪你在這裏待上個把個時辰。”
說完湊到陸珩麵前,邀功一般歪了歪頭:“怎樣?我今日是不是格外聽話?”
陸珩把她鬢間有些鬆散的發絲攏好,坐在案前,淡聲道:“隻需你不搗亂。”
“怎麼會!”林玨正色否認,仿佛每每添亂惹事的另有他人。
說著還特意從架幾案上取過一本書,在距陸珩較遠的位置坐下。隨手翻開,密密麻麻的詩入眼,林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這簡直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若想在世子房中尋到一本趣聞雜記大概比登天還難。
林玨歎了口氣,托著腮忍著牙疼看了起來。
陸珩筆下一頓,視線不易覺察地偏過去幾寸,雖說偏移的角度再得體不過,眼角餘光依然把林玨的小動作盡覽眼底。
不到一個時辰,林玨已經頻頻打瞌睡,實在坐不下去,拖著步子過去靠在陸珩身上:“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古人誠不欺我,長日漫漫,往後可怎麼過呀。”
陸珩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姿勢,以便她靠得更舒服些,斟了杯茶遞到她唇邊。
林玨就著他的手喝完,別過臉,上半身往下一滑,直接躺在陸珩腿上。
陸珩放下茶盞,把手輕輕墊在她的腦後,凝神看著她的臉龐片刻,才重新執筆。
林玨腦袋不老實地左搖右晃,調子拉得長長的:“阿珩,頭發不要束著了,不舒服。”
才執起的筆即刻放下,陸珩小心翼翼地托起林玨的頭,把發釵卸下,烏發瞬間散開,鋪滿他的膝間。
陸珩手指緩緩地從發間梳過,一下接著一下。林玨舒服地眯起眼,懶洋洋道:“我有送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方才書中讀到的,這詩人雖潦倒困頓卻不失淩雲壯誌,當真叫人好生佩服!”
陸珩點點頭,亦以為然。
林玨意猶未盡地反複念叨了幾遍,不知琢磨到了什麼,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道:“夫君,我們一起看日出吧,明日就看,怎麼樣?”
明知自己不會拒絕她,還次次這般照問不誤。陸珩頷首,手指在盈盈的笑臉上摩挲片刻,輕柔覆在她的眼睛上:“好。”
夜間,林玨惦記著日出,生怕一覺到天亮就錯過了,幾乎是每隔半個時辰就醒一次。
到了醜正,幹脆直接坐起靠在床頭,陸珩也跟著起身,用被子把她圍嚴實,嗓音帶著細碎的睡意:“卯時未至,且安心睡,我叫你。”
林玨搖搖頭,又興奮又迷糊,在陸珩耳畔道:“錯過又要等一日了。”
固執又略帶孩子氣的言辭入耳,陸珩不禁有些失笑,轉身下榻,迅速穿戴整齊,又把林玨包裹得嚴嚴實實,抱在懷裏,帶著她去到屋頂。
“阿珩,你知不知道,自去歲起我就琢磨著看一場日出,可惜每次都因為賴床錯過了。”
“同誰?”
“嗯?你是說看日出嗎?我跟……我自己,哈哈,你知道的,這種誌趣高雅的活動,一般都是曲高和寡。”
“……”
“阿珩,明日想吃飯芙蓉齋的栗子糕,你記得買了差人送到書院。”
“明日?”
“怎麼?哦……不對不對,子時早都過了,是今日,今日今日!”
“好。”
“說起來,你昨夜究竟做了什麼夢,還是不肯說嗎?”
“一場夢而已。”
“長安問我,既喚我為夫子,你是我的夫君,該如何喚你?”
“倒將我難住了,你來說說?”
“師丈。”
“阿珩,你不束發的樣子真是好看,若是日日都……還是不要了,可不能讓旁人瞧了去。”“依你。”
最開始還有一搭沒一搭和陸珩閑話家常,撐了沒多久,困意卷來,林玨眼皮越來越沉,合眼入睡前還想著有朝一日定要把陸珩綁在床上,就著他這般慵懶迷人的模樣看個三天三夜才好。
卯時三刻,日始。
陸珩側首看向靠在肩膀上的人,眉宇間略顯糾結。
媆媆已入睡,不忍打擾;媆媆想看日出,不忍掃興。
左右為難中,林玨悠悠轉醒,指著眼前的景象興奮道:“阿珩,太陽出來了!阿珩你快看!”
東方破曉, 雲蒸霞蔚。
陸珩隻是看著身邊的人,直到光影隨身,暈著暖意的霞光淌入眼眸。
他想,萬般光景,不及你一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