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竹林中陰冷了些,謝清晏攏了攏衣衫,準備回到席上。
宿宜年不見她,自然有他的理由。對她而言,宿宜年活著就很好,沒有像...她其他珍重的人一樣逝去,就是最好的消息。
謝清晏低垂著頭走著,月光下她的影子分外孤單,驀然,另一道影子出現。
謝清晏抬眼,居然是謝清平。
他一身淡青長衫,眉眼間淡淡的,不像在外人前那麼和藹可親。
靜謐的竹林中四下無人,格外蕭瑟的淒涼,他是春風得意的壽星,怎麼會和她這個失意之人在此相遇?
謝清平沉默著,似乎在等她。
謝清晏先開口:“四哥好。”
按理說她是太子,謝清平是親王,但他今日是壽星。
沒有外人在場,謝清平懶得與她做戲,冷冷地說:“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出來。”
謝清晏見慣了他人前溫和的樣子,見他這副嘴臉,有種兔子突然變毒蛇的觀感。
不過也好,兄友弟恭的戲做多了也累,謝清平這麼愛做戲的人都不裝了,她也不用再端著。
“弟弟出來了,四哥不高興嗎?”謝清晏挑挑眉,帶了幾分挑釁問道。
謝清平冷笑一聲:“說你命好,你被父皇棄若敝屣。說你命賤,倒是次次有人幫你做這替死鬼。”
次次有人,幫你做這替死鬼。
從前是舅舅,再是表哥,現在是外祖。
“四哥,你記得小時候嗎?”謝清晏直勾勾地看向他,聲音淡淡的:“以前大哥還在的時候,他是太子,我們兩個年歲都比他小五六歲,那個時候大哥常常帶著我們一塊玩。我們關係很好,每次爹爹賞給你什麼,你都要分我一半...每次我外祖舅舅帶了什麼玩意兒,你都要來鳳儀宮玩一玩。”
“後來大哥溺水死了,沒過多久,你給我看了爹爹封你為太子的手詔。當時我是真心替你歡喜的,雖然我羨慕到有些嫉妒。”
往事成灰,謝清平聽到前太子時臉色沉了沉,聽到那封立太子的手詔時,臉色卻陰沉得可怖。
“你也知道這太子之位本就是我的,你為什麼非要搶?謝清晏,爹爹根本不喜歡你,你為什麼不去之藩,你為什麼不離我們一家人遠遠的?”他的聲音冷厲。
月色下,謝清晏的笑有些淒然:“四哥,真是被...寵壞了。”
寵得他以為太子之位隻是一分尊榮,以為身邊的人都不需要他保護,以為坐在這個位置上不需要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誰讓謝清平不是舉目無親的她,他有謝常,有母後,有母族。他有的太多,自然不懼怕失去,甚至會嫌擁有的太少。
謝清平咬牙切齒道:“謝清晏,早在十幾年前我就該是太子。都是你的那些替死鬼拖啊熬啊,讓你苟且到攀上幸世邈!”
謝清晏不解,怔怔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他陰惻惻笑起來,一張清秀的臉卻如鬼魅,問:“你知道你舅舅,你表兄都是為什麼死,那你知道,你娘為什麼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