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禹錫造假事件引起了媒體極大的關注,一時間讓他成為當代最著名的學術造假者。韓國媒體不必說,美國和中國媒體也對這事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趣,不斷追蹤報道、評論。

美國媒體感興趣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因為幹細胞研究在美國是一個受到高度關注、爭議又非常大的話題。宗教保守勢力要保護胚胎的“生命權”,反對胚胎幹細胞的研究。美國聯邦政府屈從於保守勢力,對幹細胞研究做出了種種苛刻的限製。科學界一直在強調幹細胞研究將會造福人類,在醫學上會有廣泛的應用,會成為治療許多不治之症的強大武器,限製幹細胞研究是愚蠢的。黃禹錫的研究成果似乎使這個“美麗新世界”如在眼前,增加了科學界向政府討價還價的砝碼。它的破滅使人們對幹細胞研究的成效產生了懷疑。

美國媒體對黃禹錫事件感興趣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有美國大學的教授也被卷了進去,而且黃禹錫造假的論文,是發表在美國刊物《科學》上的。黃禹錫兩次騙過《科學》,似乎讓《科學》覺得很丟臉,其主編曾表示要考慮改進現在的論文發表程序,以防範以後類似事件的發生。以前也有造假者騙過《科學》,但並沒有引起這樣的反思。其實《科學》在這一事件中並沒有不當的做法,遵循的是學術期刊的發表慣例,先讓三名同行審稿才發表。同行審稿時主要是看論文本身提供的證據是否充足,成果是否重大,並不會輕易懷疑論文的作者造假。除非假造得很拙劣,否則也不太可能在審稿時被發現有假。

《科學》的主編說要改變這一已在學術界實行多年的慣例,以後對類似的成果可能要采取先由其他實驗室驗證過了,再發表論文的做法。其實這種做法在曆史上也曾經有學術刊物采用過,這會大大延長論文的發表周期,不利於學術交流。因此現在的通行做法是先發表論文再說。這並不是說科學成果無需經過他人的檢驗就能獲得承認。發表論文隻是成果獲得承認的第一步,但是並非等於定論,還要看能否經得起他人的檢驗。是否能被獨立地重複出來,永遠是一個科學成果能否成立的必要條件。雖然並不是所有的成果都會有人有興趣去重複,實際上大部分成果都沒有人重複,但是重大的成果是肯定會被重複的,弄虛作假很難不被發現。

先發表論文,再檢驗,如果檢驗不出來,就不承認你。先信任你,如果發現你辜負了這種信任,就嚴厲地打擊,讓你從此沒法再在科學界混下去。這種“後發製人”的做法是現在科學界的遊戲規則,雖然無法防止造假,卻可以保證造假者難以得逞,而且造假的代價太大,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即使通過弄虛作假獲得很大的名聲、利益,也會有身敗名裂的一天,黃禹錫就是前車。

中國當前學術造假之所以這麼泛濫,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這個遊戲規則沒有被遵守。造假容易得逞,獲利很大,而成本很低,低到幾乎為零,即使事情敗露,其名利也不會受什麼影響。中國雖然還沒有出現類似黃禹錫這樣的世界級科學明星,但是國家級科學明星、院士被發現造假的已經不少,有哪個受到了調查、處理的?有哪個敢於麵對公眾,表示歉意的?如果黃禹錫是中國的“最高科學家”,現在恐怕還過得好好的。

幹細胞研究的倫理之爭離我們很遙遠,國際科學界的遊戲規則是否需要改進也不是當務之急。我們關注黃禹錫現象,更應該反思中國自身的問題,從中吸取經驗教訓。對政府機構來說,應該向韓國學習,要管事,要敢於揭家醜,出了問題就要認真調查、嚴肅處理,而不要視若罔聞,乃至遮掩、包庇。甚至黃禹錫敢於開新聞發布會麵對公眾,表示歉意,引咎辭職的勇氣,也是值得中國學術造假者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