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漢明的牢獄之災並非沒有預兆。
有一天,村裏來了一位算命先生。據說這位算命先生是個半仙,算命神準。楚漢明從沒算過命,也無所謂信與不信。湊巧在場的他當時也就是那麼心念一動,就請算命先生也給他算一算。楚漢明報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時,即:一九二〇年農曆五月二十七日,寅時,屬猴。然後就在那裏候著,好奇之心油然而生。
算命先生啜一口茶,閉目掐指,口中念念有詞。楚漢明注意到,算命先生給他掐算的時間特別的長,中間好像反反複複地算了不止一遍,還不時的蹙眉搖頭,間或停下來看他一眼,一副猶疑不決的樣子。見此情景,不僅楚漢明心裏忐忑,就連在場的人都跟著有些緊張起來。
這算命的人都有一個普遍的心理,就是有事的希望能算出真相,和當事人經曆的事實相符,然後給出建議,逢凶化吉;沒有事的則希望從算命先生嘴裏聽到將來會有的美好願景,鼓舞心誌。這兩種情況算命的人都要給算命先生適當的酬勞,表示感謝。
還有一種情況算命先生分文不取,同時也是算命的人不願碰到的,那就是算出的結果大凶大悲而且無從化解者。有此遭遇的人等於被判了刑罰,從此無不愁雲籠罩、心灰意冷、悲觀絕望,有的甚至因此而走上絕路!
所以,一般人輕易不會去算命。算一回命等於冒一次險。算得好還罷,算不好心裏從此背上包袱。
算命先生終於結束了掐算,從容地又啜了一口熱茶,然後篤定地對楚漢明說:“你經曆過不凡之事。你能活到今天,已是天大的造化。你將來還會遭遇很多煩擾不清的事情,令你不得安生。你命中有一個兒子。還有,今年的夏秋之交,你將有牢獄之災。”
見楚漢明冷笑,算命先生擺擺手,垂下眼簾,表示不想聽他分辯。“我已反複掐算,不敢妄言。吉人自有天相。請好自為之。”
楚漢明把錢硬塞給算命先生,而且出手大方。說:“先生收了錢,我自然就沒事了。”言語中間不無自負。
“真是個奇人。”算命先生無奈地搖頭。
楚漢明把他算命的事當笑話擺給堂叔楚玉山聽。“他說我命大,經曆過不平凡的事情,這個還巴點邊。又說我將來要有個兒子,這個我倒巴不得囉,但將來要生了才算。他就沒算出小大妹來。我現在生了個姑娘,為啥又算不出來呢?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說我會有牢獄之災!我一不偷,二不搶,也不會幹什麼其他違法亂紀的事情,牢獄之災從何而來?這不是無中生有嗎?要犯法才會坐牢嘛!哦,我連我會不會犯法我都不知道呀!我楚漢明不算好人那這世上什麼樣的人才算好人啊?。。。。。。”
楚玉山吧嗒吧嗒地抽他的旱煙,時不時地往地上飆一泡口水,地上的積塵在被衝擊的同時,反過來將口水包圍、消融。
“說是這麼說,沒什麼事當然最好。但這個人算命在十裏八鄉可是出了名的。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大妹也在一天天地長大。初為人父的楚漢明既要忙著打田栽秧,又要見縫插針地幫妻子吳鳳雲照管孩子,身體雖然勞累,心裏卻是甘之若飴。在這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中,楚漢明早就把算命先生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
古語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會來。一天早晨,楚漢明正想著要下田去放秧田水,農會的人上門來通知,說土改工作組的人要找他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