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宏看著我說:“你忘記我告訴你了,這彈殼對孫林濤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他絕不會將這東西落在羅耀宗家!但羅耀宗不知道這彈殼的來曆,當然也不了解它在孫林濤心目中的地位,如果撒謊說是撿到的,實際上已經露出了破綻。但他沒有。他很直接地告訴我們,這彈殼是孫林濤同誌送給他的,注意這裏他提到,孫林濤當時已經走出門去,又折返回來將彈殼交給羅耀宗,並特意囑咐羅耀宗一定要放在堂屋之中。小孫,你說這是為什麼?”
伸出援手
沒想到都這時候了吳宏還忘不了考我,我想了想,也沒有頭緒,便謹慎地說:“說明……小叔留下彈殼的本意,並不是留給羅耀宗辟邪?”
“當然不是!”吳宏眨眨眼說,“那隻是個托詞。那麼我們就要問,為什麼他要留下這對他有著重大意義的彈殼,而且一定要羅耀宗擺在堂屋中顯眼的位置呢?其實原因很簡單,他留下這彈殼,就是為了讓它被人發現,而且隻能被我們發現!”
“你的意思是說,小叔知道我們要來?”
吳宏搖搖頭,說:“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孫林濤留下彈殼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向我們機構中其他的同誌傳遞一個信號:這裏已經有我們的同誌到過了。”
我糊塗了,疑惑地問吳宏:“你不是說第一批來的人隻有我小叔嗎?難道還有第二批同誌?”
吳宏看我不明白,放慢語氣說:“沒有第二批同誌,任務開始就是孫林濤一個人完成。所以我說他留下這彈殼就說明情況非常嚴重了!因為隻有在深陷危險、甚至已經犧牲了,我們才會派出第二批同誌對他進行尋找,他清楚組織一定不會置他於險地而不顧的,今天我們能出現在這裏不正是為了營救他嗎?”
我漸漸聽明白了,聲音顫抖著說:“你是說,小叔在去湖邊之前,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很可能回不來了?”
吳宏臉色凝重,語氣低沉,說:“是的。我想孫林濤同誌去的時候已經從其他渠道獲知了一些情況,料想這一去可能有犧牲的危險。但為了順利完成任務,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尋求真相的道路!隻是為了警示我們後來的同誌這種極大的危險,才特意假托辟邪留下彈殼作為信號。因為他清楚,如果後麵的同誌來到這裏,一定已經清楚地了解了這彈殼的意義,必然產生十足的警惕,這樣就保證了其他同誌的安全。”
吳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話語中包含著感動:“他什麼都考慮到了……我正是因為看到這彈殼才明白孫林濤同誌的行蹤,知道後麵的任務中隱藏著巨大危險!”
我還是有些不解,問吳宏:“小叔不是認識羅耀宗嗎?讓羅耀宗告訴我們這種危險不就完了?”
吳宏眼裏閃過一絲亮光:“這就是情報人員的智慧。如果是其他敵特分子,隻會對這尋常的彈殼視而不見。如果按你的做法,萬一來到羅耀宗家的不是自己的同誌,而不明真相的羅耀宗說出這個情況,隻會暴露孫林濤同誌的身份,同時讓敵人獲悉情報進展,破壞了我們的工作。”
我這才釋然。沒想到一枚小小的彈殼凝聚著小叔如此縝密的心思,我似乎又看到小叔明亮而機警的眼睛,同時又感受到一種沉重的悲壯:小叔得懷著怎樣的忠誠和勇氣才能毅然走上這條充滿艱險的死亡之路!
吳宏看我眼睛濕潤了,剛要張口說話,突然似乎聽到了什麼,迅速把手指豎到嘴邊,示意我安靜。我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隻幾秒鍾,我就清楚地聽到,我們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有人在我們身後。
吳宏指指路邊的一片灌木,示意我躲到那裏麵去,他跟在我後麵隱藏起來,準備看看來者何人。
腳步聲漸漸近了,我實在想不出來這山野之間到底是誰會在這麼短時間跟蹤過來,想來想去隻能是羅耀宗了,這村莊裏除了他之外再無別人,不過他已經表示不跟我們去湖邊了,現在跟來又是為什麼呢?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吳宏拽拽我的衣角,我向後方望去,果然,羅耀宗氣喘籲籲地快步向這裏走來。
我們站起身來,不解地看著他慢慢走到麵前,就像被抽盡了力氣一般,扶著腰半天說不出話,眼見累得不輕。吳宏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他,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一點也不著急。
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吳宏開口問:“老羅,你怎麼跟來了?”
羅耀宗撓撓頭說:“上次……你們那同誌讓我引路去湖邊的時候,俺就沒有同意。現在人找不到了,我這心裏……不安生啊!這地方我雖然不怎麼敢來,但沒出事之前還是很熟悉的,小徑小塘的不少,一般人轉著轉著就暈了,迷路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我這幾個月腦子裏總閃過你們同誌的樣子,多好的後生啊,精明強幹、知書達理,就怕是……”羅耀宗眼神複雜地看看我,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便說,“沒關係。老羅,你說就是了,我們也估計我小叔凶多吉少。”
羅耀宗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他看了我一眼,掩飾說:“原來他是你小叔……我說怎麼有些像。”然後側臉望了一眼吳宏,說,“也就是這個意思吧,我總覺得,這事和我有關係。我要是……跟著去了,興許……興許情況能好點?我實在是不知道他是這麼重要的同誌,有責任啊俺……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