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宗士攥緊的手骨格格作響,他聽到一種衝動在血管中澎湃,可卻必須壓抑著,不讓它爆發出來。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如此血腥和忿怨的氣味,讓他的毛孔都不寒而栗——我要讓雙劍重回人間,要讓所有無知而肆意妄為的愚者受到其懲罰,武士之血本就是自然循環,死於我等之劍下之魂,將會成為這個星球的養料。
“停下。”耳邊突然傳來靜的聲音,宗士不由得心中一跳,衝動依舊在血管中奔馳,可是情感迅速收縮回靈魂深處。
他轉過頭的時候,眼睛又變得如同死水一般,埋藏在死水下的桀驁就好似藏匿在陳舊劍鞘中的寶劍一般。
蒸汽房車停在一處巨大的溝壑的裏,前方不知要綿延多少公裏,四周的石壁經過風吹雨打,拂掃了黃沙凝土後,露出空隙狀,卻相對平整的表麵。
“怎麼了?”
“發現了懷枚特的標記。”靜回答宗士的問題。
她已經走到一處岩石前,拔起插在其上的鐵管——紅漆尚未剝落,呈現出火焰的紋路,正是懷枚特那輛被稱為“阿斯匹林”的愛車的尾氣管之一。
“懷枚特是乘坐機車逃走的?”靜將尾氣管遞給斯芬克。
“機車和物資當時已經被敵人繳獲了。”
“哼,原來如此,深紅騎士的寶貝機車被奪走了,哪有不取回的道理?即使將之毀掉也不會任其落入礙眼之人手裏。看來他倒是找到了一個好標記。”
“懷枚特大人特意追蹤被掠奪走的機車,並加以損壞做為我們的導標嗎?這麼說來他的處境理當轉危為安了。”宗士踢了踢腳下被劍技切割留下的縱橫交錯的痕跡。
“呀呀,那家夥……比我還激進呐。”靜歎氣道:“如此一來,我們也不能太落後了,否則對他的努力可過意不去。”
可是……主人會不會就是怕靜大人來得太快,搶了他的風頭,才故意隻身前往的呢?斯芬克十分深刻地對懷枚特的性格有所認知,不由得產生這種更為切合實際的想法。
“我們也加快速度吧。”她說,就是因為主人懷枚特的這種性格,才更加令人擔憂。
“等等!”宗士突然喝止了正要入車的眾人,他指著筆直的連接著地平線的巨大溝壑前方。“那裏有什麼過來了!”
“什麼東西?”靜驚愕地看去,接著臉色逐漸變得陰鬱和苦澀。“不是吧……這種東西竟然隨隨便便就碰到了?”
一團黑影颶風般席卷邇來,眨眼間便由地平線處遮蔽了諸人頭頂的天幕。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奪目的金屬光澤,柔韌而巨大的雙翼每一次扇動,都會引發震撼山壁的狂風。擁有優雅的前角的巨大頭顱近乎二十公尺,偉岸的身軀就如同小山一般,在雙翼的緩衝下徐徐降落在岩壁上,它俯視眾人,在如同要吞噬了人類靈魂一般幽深的眼睛的注視下,似乎連時間都無法逃脫,它的皮層上隱約浮現古老的符號紋路,渾然烙印著億萬年的滄桑——這是一隻龍,來自比舊時代更遙遠的年代,一直存活在文明記憶中的偉大生命。
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狼狽不已的諸人重新爬起來,從靈魂上顫栗地被這條優雅而強大的巨龍吸引著,無法挪開視線。
這究竟是何等珍貴的體驗呀,這個傳說中的生物確確實實佇立在自己麵前。
Ⅳ
“這個氣味……是擁有資格因子的人類?”優美慵懶如同風鈴一般的女聲傳入諸人的耳朵。
他們驚疑地望向四周,可是並沒有其他人的蹤影。難道是這頭龍在說話?這種遠古曆史裏便擁有記載的,不知如何誕生的生命,擁有太多不可思議的謎團,假使是這頭龍在用人類泛用語說話,也不值得驚訝。不過,呈現在諸人麵前的,卻是更為震撼的光景。
龍溫馴地垂下頭,日光下,一個美麗的因為身影太過耀眼而無法看清的生物立在龍首上。應該是一位美豔不可方物的女性吧?宗士這麼覺得,因為僅僅是從她口中發出的語言,錯過先前的人類泛用語,已經是另外一種軟儂的俚語,可是就如同美妙而閃爍著智慧的靈感般,令人無法忽略。
“請問您是……”宗士搶先開口了。
“原來如此,難怪氣味如此濃烈,在那個存在按照誓言殘留的非法用戶們的血脈已經逐漸淡化的今天,竟然還有這種幾近純血的人類。”那女性自顧自地說:“理論上,資格因子血脈越純淨的兩者交配便越難以誕生後代,可畢竟還是留下了這個可能性。可悲啊,你們本應該得到解脫,可是過了千萬年,卻忘卻了祖先們的教誨,為了這些不屬於你們的力量而要再度將自己陷入牢籠裏嗎?”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宗士喃喃地說,可是下一刻就被一道閃電般的靈覺給擊穿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從遠古就烙印在靈魂和血統中的聲音突然發出警告,關於麵前這個類似女人的生物的強大,她的預言的正確,以及她所闡述的真實的曆史。那是不僅僅隻有他,而且是數千年來,人類在強大力量的誘惑下已經逐漸遺忘的過去。一瞬間,無數的信息鋪天蓋地席卷了他的記憶,仿佛什麼都記不住,又仿佛這些記憶永恒地存在每一個細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