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山的彼端(1 / 3)

卷首語:緣,就是一次不經意的回眸

這是一個純潔得象鑽石一般的世界,

它完美無瑕,晶瑩梯透。

它冷漠的試圖用嚴寒拒絕任何不屬於自己的生物,

千百年來,它是如此的成功。

而現在,在這個狹小的,微不足道的,貧瘠蠻荒的世界裏,

那無論是任一方都它未曾見過的交戰者,在它的身體上放肆的對峙著,用他們古老的眼睛互相注視著。

“露西皮卡”。

在安卡利語中,這個單詞是冰雪女神的象征。

現在,這最後的淨土也沒能逃過戰爭的滌蕩,為了誰?為了什麼而戰的問題已經被人們討論的麻木。橫掃整個行星的冰雪風暴卻一如幾百萬年前那樣,似乎在守護著某個秘密,用它那獨特的語言在空氣中翻騰咆哮,警告著所有外來者——正如“露西皮卡”的另一種翻譯:

“到此為止!”

露西皮卡巴卡.林特山脈

在巴卡.林特山脈右翼防線上的,

是伊甸聯盟一整個海軍陸戰團。

當然,這“一整個”僅僅是指技術上的編製,

實際上,戰爭進行到了今天,前線上已經沒有什麼稱得上“完整”的東西了,每一艘戰艦,每一把步槍,每一個人……甚至,每一顆心都疲憊不堪——不管它是爹媽生產的,還是工業合成的。

現在,就連生活在宇宙最邊緣,靠為南內斯特采藥為生的落魄拾荒者也知道,這場戰爭已經無法繼續了。

對於伊甸聯盟的國民來說,它已經持續了整整兩年零三個月。正如某些政客所言,這是鋼鐵聖戰結束40年來,人類所經曆過的,

“最長的遠征。”

而在山腳下的永久性防禦工事——那些兩個星期前以某種無法想象的方式一夜之間修築起來的怪異建築群裏,UE的基層指揮官們正忙著對表——他們都已經接到通知,安卡利提亞時間今天下午三點二十五分,莫斯科時間23時59分,最終的和平條約將會被簽定,也就是說,再過不到十個小時,一切都將要結束了。

就在這個時候,

兩個嬌小的影子在冰雪地中留下一串奇怪的足跡,它們從山頂的伊甸聯盟陣地出發,用步行這種在“露西皮卡”冬季最不可思議的移動方式,慢慢向山下走去。能見度是如此的糟糕,影子的速度又是如此之快,它們僅僅是象流星一樣閃耀了一下就又消失在連天的風雪中。

一在山的彼端

兩天前,

伊甸聯盟通用曆AW41年1月31日,

莫斯科時間晚8點15分,

“國慶節”前夜,

伊甸聯盟國民議會簽署了“立即暫停對安卡利及亞特蘭聯合帝國所有戰爭行為的總命令書”,在兩條主要戰線上,單方麵宣布對聯合帝國停火。

其實早在1月5日的“銀色珊瑚海”史詩級會戰結束之後,伊甸聯盟(簡稱EA)的主要軍事統帥們就已經意識到,想要打破目前的戰略格局,以他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了。

關於那場戰役的詳細數據和過程目前仍然是雙方政府的保密文件,但是很顯然,戰役的結果使絕大多數伊甸聯盟議員相信,“聯合帝國消滅盟軍的速度已經超過了盟軍自身的補充速度,”在伊甸聯盟這樣一個依靠工業生產力優勢來取得勝利的國家裏,此判斷無疑可以簡單的縮寫成兩個字,那就是:

“戰敗。”

國防部的頭頭腦腦們又何嚐不知聯合帝國的情況隻能更加糟糕,但作為一個“民主”而又在戰爭開始時扮演“理虧”一角的政府,率先提出“和平”的確是一個可以被所有公民接受的選擇。

而打著“自由”“平等”旗號的聯合帝國(簡稱UE,有的時候又直接稱安卡利帝國),雖然仍帶著它初生時的高傲,

卻忘卻了奮起抗爭的初衷,

用貪婪代替了理想和榮譽。

它拒絕接受盟軍的和談提議,拚湊了能調動的全部機動進攻力量,在1月中旬發起了代號“最終覺醒”的戰役,為不可避免的和談斂集足夠的籌碼。

這也是整個戰爭中最後一次戰役級別的進攻行動,亮出所有底牌的UE軍隊在連續2個星期的進攻後消耗殆盡,僅剩的一個整編進攻軍團付出慘重代價後,攻占了包括巴黎在內的三個“主要目標”,至此,雙方在軍事力量上,終於達到了所謂的“恐怖平衡”——

即,任何一條戰線上的進攻都有可能導致另一條戰線上的崩潰。

戰爭已經徹底無法繼續下去了。

從大戰略上看,聯合帝國無疑還是贏得多了一點。

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觀念和近百年間的殖民掠奪使伊甸聯盟在一開始就麵臨“人和”不利的局麵,而在這場其實應該算是HAM內戰的戰爭中,UE巧妙的淡化了元老院65%的成員是HAM而不是安卡利的事實,拉攏了被伊甸聯盟視為“蠻人”和“異類”的德美爾,讓他們學會喊著安卡利的口號,說安卡利的語言,為了安卡利帝國……或者應該說是聯合帝國而戰。

而此時,真正的“安卡利國家”還在幾十億光年外步履蹣跚的試圖遷徙到這個世界。

也許當他們發現這個擁護安卡利人做皇帝的國家其實不過是一個HAM的傀儡時會有些心酸,不過這總比想把他們趕到偏遠山溝溝裏的伊甸聯盟要好的多了。

所幸,現在,無論出於任何理由,雙方都必須停火了。

有的邊緣戰區甚至連一塊餅幹,一顆子彈都拿不出來了,而且諷刺的是,這樣的情景往往同時出現在雙方的戰壕裏。

不過,

至少在“露西皮卡”,

情況還不至於是這樣。

這其實是一顆終年飄雪,遙遠狹小,毫無價值的行星——

沒有豐富的礦產,沒有一畝千斤的良田,沒有能支撐起自給自足生產力的人口。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不需要特殊器材隻要磕抗寒藥就能生存的“裸居環境”,這在宇宙中非常珍貴的屬性也給它帶來了唯一的GDP:旅遊收入。

如果非要拿出一個UE軍占領這個星球的理由,那恐怕就是他們已經喊了兩年半的“榮譽”。

露西皮卡是伊甸聯盟從聯合帝國手裏奪取的第一顆星球,也是整個“最長的遠征”的導火索。

為了向世人證明安卡利的強大和勝利,元老院決定在和約生效前的最後時間發動一場“口袋裏的戰爭”,奪回這個僵持了很久的冰雪世界——同時利用最後的機會試驗下上尚未進入曆史舞台就可能要退休的“新式武器。”

在年幼的雙子皇帝宣布聯合帝國曆15年星月7日下午兩點三十五分停戰的同時,這個規模很小,投入部隊很少但被寄以厚望的作戰計劃也秘密出爐,

可能是作為對挑起戰爭的伊甸聯盟的嘲諷,

作戰代號最終被定為:

“血停戰。”

“A441”號商船距露西皮卡3265宇裏

“阿諾?押在我的船上?是哪個阿諾?”

船主剛一起床就聽到了壞消息。

穿著國際通用黑色警服的年輕警員遞上一份文書:“就是阿諾.塞拉蒙,德美爾男性,國際特S級通緝犯。有35年犯罪曆史,涉嫌殺人、越獄、賭博、走私、打劫、圈羊、盜墓、行竊、詐騙、綁架、縱火、搶銀行、耍流氓、賣盜版、褻du屍體、人身攻擊、惡意誹謗、破壞公共財產、泄露國家機密、出賣商業保密信息、在不恰當的地方說髒話和吐痰等罪行共計一千一百五十三項。”

不可思議的,他說這話的時候顯得非常鎮靜。

“是……那個……阿、阿、阿……諾?”中年的船長卻花了好大勁才閉上了張大的嘴巴,吞了下口水,思索了半分鍾,點點頭道,“你們昨天說出多少錢征用我的船來著?”

“先生……”臥室門口傳來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錢不是問題,和聯合警署的合作將直接提升您的信用等級,我們將會考慮完全清除您的一切不良記錄……”

說這話的是一個身高超過2米的碩大身影,黑色警服上的盾型胸章銀光閃閃,高級督察的身份表露無疑:

“據我所知,船長,光是貿易航路內超載和販賣人口這兩項,就可以讓你在奧克哈馬蹲上2年。”

“哼,”船主注意到說話者的體型和那夾著雪茄的毛絨絨的手指:“又一個德美爾……你們總是不喜歡給別人選擇的餘地,像您這樣的嗓門不去做海盜真是太可惜了……”

這個渾身灰白毛發的德美爾高級督察深深吸了口雪茄,吐出一個非常漂亮的煙圈,走到船主的床前:

“聽我說,大老板。”

直到這時船主才看清,在這隻長毛猩猩的臉上,一道可怕的傷疤從腦門延伸到下巴。被傷痕跡劃過的左眼框裏,一顆毫無生氣的紅色電子眼正冷冷的注視著自己。

“我,就是海盜。”

“過來看看窗外那是什麼!小夥子!我打賭你沒見過這東西。”

阿諾用毛絨絨的手指敲敲弦窗,示意身邊的人類同伴朝外麵看看。

阿諾還是老樣子,絲毫都沒有在意現在的自己,不過是A441號武裝商船上的一個囚犯——一個50歲、頭上掛著5000萬賞金的老囚犯。

4名全副武裝的警衛守在這個寬敞的坐艙兩頭,那兩名手腳完全沒有被銬住的囚犯坐在中間一排座位上,他們脖子上戴著磁圈,隻能做有限的左右移動,而這個範圍距離任何一個警衛都有至少半米。

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就是,今天運送的家夥都來頭不小。

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坐在阿諾身邊的這個年輕人類男子都更象是一個斯文書生,實在讓人不能理解他究竟“何德何能”,竟與傳說中“阿卡迪爾之星”阿諾坐在一個沙發上。

舷窗外。

黑暗的星空正用詭異的表情看著船裏的人——正如船裏的人回望著它時的那種表情。

高輻射的小行星帶在飛船後方約隱約現,一個橢圓形的龐然大物悄然從裏麵竄出,以極高的速度從飛船側翼掠過,緊緊跟著它的是另外兩艘小得多的飛船。

“不認識……哥們,”年輕的人類男子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還真沒見過這種型號的大家夥。”

阿諾注意到這一支小船隊上的標記:“是安卡利帝國的雙頭神獸印記,那大家夥我也沒見過,後麵的小的倒是有點眼熟。”

“哥們,那是費爾巴哈級導彈巡洋艦,裸船單艘我一般開價13億。”

“哦?”阿諾用帶著手銬的爪子撥了一下擋在眼前的毛發:“這東西你也研究過?我以為你隻販賣小件產品。”

“恩。”那男子用同樣的姿勢推了一下眼鏡:“費爾巴哈級導彈艦是安卡利帝國1年前正式定型的導彈巡洋艦,用以替代老式的康德級。這東西的原始型號,不帶武裝就要11.523億生產成本,平均工期大概是……77天。”他扒開手指,一臉陶醉狀:“我記得……異旅從我這裏買過一艘裸船,反考聯盟從我這裏買過一艘裸船,有個船王哥們也定做了一艘。恩!說實話這東西我也就是做個中介,一共隻搞了不到5億,其實也就是瞎忙,賺點兒小錢!”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洋溢著得意的表情。

阿諾點點頭,意味深長的道:“小夥子,你具體的可以。”

“啊?什麼可以?”

“可以挨槍子兒了。”阿諾拍拍他的肩膀:“年紀這麼輕就槍斃,太他丫光榮了!”

“什麼?別逗我了,哥們,”聽到“槍斃”二字,年輕人突然從剛才的陶醉中清醒了過來:“奧克哈馬廢除死刑已經有10年多了!”

“小兄弟……我說,是誰代你生產的導彈艦?你覺得他們會讓你活著服完刑嗎?奧克哈馬沒有死刑是不錯,要搞死個把個囚犯還不是看守一句話的事兒?”

不出阿諾所料,這個一路上都很囂張的年輕人表情開始僵硬了。

“哼哼,放輕鬆,我隨便說說的,”阿諾冷笑著,摸摸他的頭:“人生就是冒險,我的朋友。到了奧克哈馬,我們會有一場大冒險!”

露西皮卡。

橫貫星球半個赤道的巴卡.林特山脈是這個星球最大的天然地理構造,也許幾千公裏的長度在地球或者蓋亞提亞上算不了什麼,但是對這個星球來說就無疑是一個龐然大物了。

在山脈的北邊,這個星球最完整的一塊大陸被NA軍隊牢牢控製了2年又7個月。即使是在去年底聯合帝國為了穩定東部戰線出動了半個進攻軍團近3萬士兵,也僅僅是拿下了山脈南端的一個小小登陸場——雖然原來的作戰計劃中可能並沒有“登陸”這個項目。

接下來的幾個月,製空權和製宇權處於輪流坐莊的狀態,小艦隊零星的戰鬥更多的時候也僅僅是因為一方要給地麵運送補給,另一方不同意而已。

比如,

現在的這一仗。

兩艘費爾巴哈級導彈巡洋艦象是覺察到了什麼,拋掉了環抱艦尾的大型輔助式推進器,放慢速度。

“安卡利製式YAMA0315型六連裝輔助推進器,”阿諾身邊的青年推了一下眼鏡,聲音明顯比幾個小時前收斂了許多:“2年前定型的一次性遠距離推進設備,可以有效的增加聯合帝國各個級別巡洋艦的航程和速度,當然,和伊甸聯盟的VX係列超相推進器是不在一個檔次的。”

阿諾有些厭煩了他的喋喋不休:“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大小通吃的軍事迷嗬。”

“恩,哥們說實話,這東西易操作,裝配又簡單,偷偷告訴你,現在是淡季,要買的話還可以打八折。”

“不具體的家夥,”阿諾搖搖頭自語道:“原來隻是職業病……”

有一個現象倒是這位年輕的軍火販子沒有注意到的,那被拋掉的推進器由於長時間滿負荷運作已經有些殘破了,很明顯這是一次緊急的單程旅途,裝配的推進器用不著承擔“返航”的任務。

兩艘導彈巡洋艦調整了陣型,在那個圓形的巨型飛船麵前一字排開,這個大家夥也很配合的熄掉了引擎,乖巧的縮到了後麵。

遠處的露西皮卡象一顆巨大的珍珠那樣散發著純潔白淨光芒,在讓人目眩的星空中顯得是如此獨一無二。

一道閃光打破了宇宙中這永恒的寂靜。

兩艘藍白相間的飛船赫然褪去了潛行迷彩,無畏的擋在這一小支安卡利艦隊和露西皮卡之間。

它們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最近的幾個月NA的潛行技術已經遠遠落後於安卡利的偵測技術了。

它們橫過艦首,麵向聯合帝國的艦隊擺出了防禦陣型。

“怎麼回事?情況好象很不具體啊?”阿諾的肉眼當然無法看到遠方的NA巡洋艦,“為什麼停船了?”

“我感覺有喜事兒要發生了。”年輕人又推了推眼鏡。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如果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一定會以為是上帝在發表演說——洪亮而模糊,帶著絲絲的顫音,就好象那由遠及近的土著戰鼓,每句話結束後又會有一陣投在心中的回響。

最重要的,是你即使捂住耳朵也沒辦法阻止說者對你嘮叨——這是直接對你的心說出的話——

[我是克拉蘇摩爾少將,]

這是一個典型的安卡利名字:

[安卡利與亞特蘭聯合帝國三級爵士,哈瑞肯兄弟會榮譽會員,黑暗格裏芬軍團第三特編艦隊的指揮官。我們現在正在執行軍事任務,與無交涉可能之敵遭遇,戰鬥恐不可避免,根據《丘比特航路安全保障條例》,現對貴艦做以下通告。]

這刺耳冗長的聲音傳遍了整艘商船,它才不會管是在對誰說話——警察?囚犯?船長?反正隻要每個人都說到了,就總會有管事兒的人給個回答——換句話說,就算沒人回答又如何?他也不過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所以它決定繼續說,絲毫不在意別人願意不願意聽:

[攻擊將在數分鍾至一小時內開始,為保障貴艦之安全,請立即按國際慣例退至1500宇裏紅線以外,在此線內一切因軍事原因造成的損失我們做免責處理。以上,特此通告,完畢。]

阿諾笑笑,指指窗外的費爾巴哈級對年輕人道:“這個就是你的‘要發生的喜事兒’?”

“可不是嘛?哥們?沒仗打我靠什麼賺錢?”

露西皮卡巴卡.林特山脈UE前沿哨所

象這種用老式的碎岩混凝土構防禦工事,在這裏隻能起到抵禦嚴寒的效果。一旦失去後方的能量支援保障,山頭後麵的盟軍激光炮陣就會瞬間把整個防禦群轟殺至渣,徹底消失。

但是對於這兩個不速之客,這仍然是無法穿越的障礙。

透過幾厘米厚的落雪,一隻從“影子”中伸出的手指,輕輕觸摸了一下結實的牆壁。

“是碎岩……”

這個影子輕輕捏了一下手上的雪,那被抹去積雪的一小快牆壁上露出了用安卡利文寫成的“克羅建材投資公司—讓我們的明天更美好”字樣。

“厚度?”另一個影子緊貼在它身後,淡淡的問著。

這兩條沙啞的聲線在空氣中隨著狂風飄蕩、扭曲,輕輕的在相距不足一米的距離間穿梭。

“……無法穿越……沿著通道壁繼續前進吧。”

站在前麵的影子子輕輕搖擺了一下上身,大塊大塊棉花狀的白雪灑落在地,它小心翼翼地直起半跪著的身體,象一條沙地中的響尾蛇般迅速而詭異的貼著堡壘的外壁前行。

隻有在這個時候,我們才能勉強的看清這個影子,更正一下,是……兩個影子的輪廓。

那是一層薄薄的紗,在風雪中華麗柔美舞動著的紗,它飄忽著,幻化著,輕巧的遮蔽著隱藏在其中的曼妙身軀。

它不同於一般的光學迷彩,它折射出的不隻是周遭環境的色彩;也不象笨重的投影式隱形係統,它就如德美爾絲綢一樣輕盈精巧。

它本身就是影子,在它之下的主人此時反倒變成了附庸,顯得可有可無。

一隻穿著白色宇航服似的手突然伸出鬥篷,橫在距地麵不足一米的地方。

“停!”

走在前麵的那個影子做出了這個“停止前進”的手勢。

“喵?咋拉?”另一個壓低聲音道。

又是一個“壓低身體”的手勢,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兩個影子就這樣如同兩尊石象般跪在地上,半靠著右麵的碎岩牆壁,隱形鬥篷緊緊的將他們包裹了起來,同時也讓他們徹底融化在了這冰天雪地之中——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穿過密不透風的風雪,幾個艱難前進的身影慢慢清晰起來。

“前方,12點!確認人型生物兩名!距離14米!標準的安卡利基地巡邏小隊……”

一個影子低聲呢喃著什麼,透過鬥篷上的縫隙,她頭盔上的探測器輕輕旋轉了一小圈:

“……一個HAM女性,一個德美爾男性,看肩章都是下士,那臂章應該是西方西北菲尼克斯軍團的基地警備隊,恩……那德美爾的帽子不錯,好象是普羅帝那牌的。”

“梅,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要你做recon了,”她身後的影子道:“你根本就是有偷窺癖嘛。”

“哼。”被稱為“梅”的影子輕笑一聲:“壞消息,蘇爾……他們帶的巡邏機器人是穿裙子的。”

“喵?HT79?不會這麼歹命吧?我們才第一次執行軍事任務。”

“進入視距了,安靜點。調整係統進入暗殺模式,準備戰鬥。”

“收到。”

什麼東西出鞘似的,“刷”的聲音響了一下。

巡邏的兩人帶著一台約莫兩米高的雙足步行機,一邊交談著一邊朝這裏走了過來。

如果非要形容這台步行機的形象,“披著裙子的兩條大腿”是再貼切不過的了,它輕盈地在雪地中踮著腳步,在“裙子”頂端,一個半圓型探頭警覺地來回掃視,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絲毫沒有被這連天風雪所撼動。

而走在它前麵的兩個巡邏兵就沒這麼好的意誌力了。在著冰原之上,他們哆嗦著,步履艱難,還時不時放慢腳步,東張西望。

他們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與剛才梅說的一樣,這的確是一隊標準的聯合帝國基地警備隊。

那麵容清秀的年輕女兵背著碩大的SL17突擊步槍,步伐略顯吃力。端著同樣武器的德美爾男子卻是滿臉笑容,不知在說些什麼,反正嘴一直沒有停過。

[切換語音模式:標準安卡利語]

半跪在地上的兩個影子默不作聲,對那顆紮在她們胸口的大腦芯片同時下達了命令。

[指令確認……語音模式切換完成。]

翻譯過的語音幾乎是同聲傳遞到了耳畔。

“(安)你也要選擇退役?昨天不是還說好,戰爭結束後等一批新兵再走嗎?全額退休金啊!難道你不想要了?”

“(安)是、是啊……”從女兵頭盔下滲出的黑色發絲,和她那如黑洞般神秘深邃的瞳孔可以確定,她的身上或多或少流著“九區”人的血:“因為……我家人催促我……回家……結婚了……。”

有些羞澀的表情和語氣更證明了這一點。

“(安)說的也是!”德美爾男子爽朗的笑著,鼻子仿佛在嗅什麼似的動了動:“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如果有的選的話,我也想早點離開軍隊。”

“(安)其實……我也不想……說實話,”也不知是標準安卡利語有些饒舌,還是風雪實在太大,女子的話語不隻聲音很小,意思也總是斷斷續續:“我不是很想……現在……結婚……但是……我又想……要有……一個‘家’。”

“(安)家?”德美爾男子的笑容不再,它的鼻子又動了動:“多麼遙遠的詞啊……我為它奮鬥了這麼多年,你卻一退役就能擁有了似的。”

“(安)哈!”女子露出了一絲艱難的笑容:“對我來說……有個棲身之地,有個……溫暖的懷抱……就足夠了。”

德美爾男子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它的鼻頭劇烈的顫動著,鼻腔一縮一放。

它停下了腳步。

女子慌忙從背後卸下步槍,打開保險端在手裏。

兩把SL17預熱的恐怖呻吟在風雪中悄悄的飄蕩,忽隱忽現。

[喵?這樣就被發現?!]

5米開外,後麵的那個影子有些沉不住氣了,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那部HT79裝備著腦波掃描儀,雖然現在還沒有任何察覺,但是距離再近一點、掃描功率再大一點的話就很難說了。

[怎麼辦?梅?怎麼辦?]

她還不能和隊友取得聯係——整個行動都是在遠距離通訊靜默的條件下進行的,如果現在聯絡,整個任務就暴露了。如果直接使用語言溝通——顯然在現在的狀況下是絕對不可能的。

默契,在這個時候是如此耀眼的詞。

雖然看不見也聽不見對方,但是她分明感覺到了從“梅”身上傳來“鎮定”的命令。

“(安)我聞到了什麼……”

兩個巡邏兵警覺的背靠背掃視著四周。

[絕不可能!這套貓甲是不可能沾上任何氣味的!]

“(安)會……是……什麼?”

[難道是在路過那部“虎式”殘骸的時候踩到了什麼卡在足底?]

“(安)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去啟動腦波掃描!”

“(安)啊……是!”

[喵……沒辦法……]

嗜血的衝動在這個影子體內激蕩,她輕輕抬起腳跟,做出向前撲去的準備動作。

那女兵已經走到HT79的麵前——已經打開了控製麵板!

影子也已經準備好了,大腦芯片幫她篩選出了多種不同的進攻路線。她決定在那頭德美爾臉轉過去的瞬間跳起,啟動劍舞模式,用右爪劈開它的喉管,翻身躍過屍體,再側閃出空擋,最後用左臂上的微型脈衝SMG打爆那個可憐女兵的腦袋。

[5……4……3……2……]

“(安)等等!”粗暴而雄渾的吼聲打斷了她和她的動作:

“(安)看那裏!”這3個字(編者注:標準安卡利語是象形文字)明顯溫柔了許多。

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大約20米不到的地方,一隻優雅矯健的身影正在風雪中屹立,它約莫2米長,純白的毛色讓它和這片大地融為一體,看不清輪廓。如果不是那發著淡淡光彩的雙眼,實在很難將這充滿壓迫感的動物與環境分別開來。

“(安)這……是……雪貓?”

[雪貓?]

借著芯片,這種露西皮卡特有的S級保護動物餓資料,一下就堆在了影子的腦海裏,她不禁小小感歎了一下這神秘生靈的強大無畏——在這種環境中生存的生物大多有這樣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