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Flower and sword(1 / 3)

卷首語:最鋒銳的劍,是花。

最美麗的花,是劍。

那走了調的唱片機終於還是停下了。

落魄的小酒吧間裏,煙霧繚繞。

沒有優美的音樂,沒有溫馨的燭光,沒有美麗的伴酒女郎,在這個狹小昏暗的方寸之地,隻有一台簡陋的自動售酒機,一個吧台,幾張座位。

一身破舊黑衣的男子已經在這裏孤單的呆了好幾個小時。

兌了水的波西裏裏啤酒,他反複喝了好幾杯,

安靜的座著,

就好象是宇宙中千萬個無名旅者一樣,漫無目的的座著,消耗著時間與生命。

直到一個壯碩的身影來到他旁邊,按下自動售酒機的開關,刷了下卡,點了另一杯兌了水的波西裏裏啤酒。

“沒有人跟蹤嗎?”

黑衣男子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座姿,頭也沒動的小聲問道:

“老夥計。”

“放心吧,這裏我官最大,沒有我的命令,沒人敢來喝酒……不過我說,這裏也有夠差勁的。”

壯碩的身影扭頭望了一下這個酒吧,用它的大毛手掏出雪茄,慢悠悠的點上,卻沒有吸。

“別挑剔了,菲利斯,這裏是‘珍珠守望者’,不是奧裏安。”

這個酒吧裏除了他們2個,就隻有一個座在角落裏的小女孩。

她約莫10歲上下,一頭紅色的長發煞是可愛,兀自地玩著手中的遊戲機,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談話。

如果那頭發不是被特意染成紅色的話,那她一定是個亞特蘭人。

“你新女朋友?”

“誰?”黑衣男子斜了一下眼,壓了下牛仔帽的帽緣:“不認識,我來時就在這兒了……怎麼樣?菲利斯?事情還順利嗎?”

菲利斯深吸了一口雪茄。

“恩,目前還算順利,現在在等另外兩個‘郵包’。”

“這事可不簡單,老夥計,你最好認真點兒。‘華麗左手’對你可抱了全部的期望。”

“先不談這個。這個空間站的旅館上有多少‘閑人’?”

“隻有我,這個女孩,和一個奔放的旅行者。當然,如果加上這裏的管理員,一共是5個人。”

“旅行者?”菲利斯舉到嘴邊的酒杯又放了下來,有些緊張的問道:“‘異旅’的嗎?”

“不,你放心好了。消息絕對沒有走漏,現在除了警察和我們,沒有任何人知道阿諾在你手裏——在這個窮鄉僻壤裏。”

“恩……最好是這樣。你們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最好的法師’,‘最好的殺手’……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這種陣容,我還以為我已經算是老江湖了呢。”

黑衣牛仔抬了抬手中的酒杯,一字一頓的道:

“你當然是。”

兩人會心一笑,輕輕一碰杯。

牛仔輕呷了口酒繼續道:

“而且我也沒想到你能找到的‘最好的人’,竟然‘好’到了這個地步,阿卡尼斯都沒有想到。”

“過獎了,這完全是運氣好。另外……”菲利斯一仰脖子,整杯啤酒下肚,他壓低聲音道:“你最好查一下後麵那位女孩兒,象她這樣的年紀,一個人出來旅遊太不尋常了。

黑衣牛仔扭過半個腦袋,瞟了一眼身後:

“哪個女孩?”

“當然是那個……”

當菲利斯回頭準備為他“指認”的時候,

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在那個玩著遊戲機的小姑娘旁邊,

坐著另一位美貌端莊的妙齡女子,她20歲上下,留著幹練的黑色短發,捧著一本看上去很舊的書,桌前的咖啡還在冒著熱氣。

一聲不響,誰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走進酒吧,又是什麼時候點好了咖啡,坐了下來的。

“什麼時候流行起偷偷摸摸進酒吧了?”菲利斯笑著小聲道:“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奔放’的旅行者?”

“是啊,”牛仔也將啤酒一飲而盡,壓低嗓門道:“至少在床上時是這樣。”

“……夠下流,亞莫,你真是越來越敬業了。”

“別這樣說,老夥計,這可是體力活兒,吃的是青春飯那。”

“那個小蘿麗呢?”

“哈,別開玩笑了。”

“我可記得你是號稱八歲到八十歲都不放過的啊?難道你也會有良心發現的時候?”

“這次可不一樣,老夥計,”牛仔頓了一下,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她是個亞特蘭!上了後要甩掉,挺費事兒。”

“……好吧,亞莫,我承認,我剛才確實對你的人品抱有了一點點的幻想。”

菲利斯搖著頭,語氣中充滿了“厭惡”:

“以後絕對不會了。”

二:FlowerAndSword

安卡利及亞特蘭聯合帝國西方西北菲尼克斯軍團駐露西皮卡總指揮部

莫斯科時間17:00,離停戰條約生效還有整整7個小時。

希那瓦伊輕輕叩著金屬門,小心翼翼。

她很清楚,在這道門後麵的那個大人物需要怎樣的禮儀來對待——如果她是在午睡,那最好還是不要把她弄醒。

“誰?”這個女聲雖然不如希那瓦伊那般優雅好聽,但明顯年輕了許多。

門猛的晃了好幾下才開,

看來開門者沒有找到要領卻很迷信蠻力。

站在希那瓦伊麵前的這個少女打著嗬欠,

“大神在上,哦?你是……”她瞪大了眼,露出欣喜的笑容:“你是希那瓦伊老師!”

“噓!”希那瓦伊微笑著示意她收聲。

初見到這個女孩兒的人,一定不會相信她是當職的“塞瑞法公主。”

談不上有多驚豔,也確有幾分標致。

黯紅色的長發紮成一束,拖在背後,直抵腰間,煞是可愛。

隻是仔細一瞧,發絲有些卷,發質也不算好,看得出來女孩對自己的頭發並不是很關心,打理得挺粗糙。

她大約1米65上下——對亞特蘭女子來說,這已經是讓人羨慕的身高了,身材窈窕挺拔,豐滿的胸部在桑絲長裙下若隱若現,顯然已經發育得十分“到位”。

她臉上掛著孩子般的笑容,兩隻淺淺的酒窩更增添了一份俏皮。

缺乏“公主”應有的沉穩,也沒有“貴族”的高雅氣質,迪芙恐怕是自從允許平民參加大賽以來,最“平民化”的一位“公主”了。

“老師!”她的嗓門不小:“你來遲了哦!元帥對我說,你昨天就應該到了啊!”

“路上遇到一點小麻煩……不談這個了,迪芙公主,”希那瓦伊上下打量了女孩一陣:“你就穿這麼點兒?!”

她的確穿得很少,一襲粉紅色的連體桑絲長裙,薄如蟬翼,甚至連內衣褲的輪廓都能窺見。

“我也不願意呃,和我想象中的公主禮裙差距太大了……”

“恩……今年的設計品位的確很糟糕。”希那瓦伊將身後的門合上,關切地問道:“冷嗎?”

“我還覺得基地裏有點熱呢!自從打完和小雪的決賽,我才發現我這麼能耐寒!”迪芙擠起二頭肌,擺出“強壯”的姿勢。

“別鬧了。”希那瓦伊摸摸公主的頭,流露出憐惜的表情:“剛當選2個月就被派來前線,迪芙,辛苦你了。”

“老師!”迪芙嘟起嘴,顯得有些生氣:“你來就為了說這個?”

“嗬嗬。”

“來來,座下談!”

說著,迪芙就和“粗暴”地抓起希那瓦伊的手腕,拖到床邊雙雙落座。希那瓦伊雖然年紀比她大出不少,但論體型卻還要小些,同時也暗自驚歎於公主的臂力。

“迪芙!”她故意皺起眉:“你現在是公主了!要注意涵養和矜持!以後不許主動拉人手腕,明白嗎?更不許讓別人坐你的床!”

“嘿,老師!你又不是外人,再說……這裏還有別的地方座嗎?”

她說的沒錯,簡陋的房間真的隻有一張床和一個小櫃。

“你……還住的慣嗎?”

“啊?我?我沒關係,我覺得這裏比塞瑞法教廷的宮殿還要寬鬆些,嗬嗬。”

“哦,對了,迪芙,出征前,你姑姑特地來軍港,叫我把這個帶給你。”

說罷,希那瓦伊從腰帶中取出一條藍色紗巾。

“是嫁紗?”公主不禁喜形於色,伸出右胳膊:“幫我係上吧。”

希那瓦伊一語不發,很仔細地把紗巾係在迪芙的上臂,動作很輕很慢,仿佛在做什麼宗教儀式。

公主自我欣賞了一番,突然歎道:“後天生日一過,我就是大人了……”

“是的,公主,我要提前恭喜你……”希那瓦伊笑道:“現在你可以接受別人的求婚了。”

“唉……”迪芙也笑著聳聳肩:“可惜沒人愛啊,從小到大我最缺的就是桃花運哦!”

“怎麼會呢!你在我的團裏可是大眾情人啊!對了……”希那瓦伊頓了一下,好象回憶起什麼:“我好象記得,你在哈瑞肯皇家心焰學院裏不是有個相好嗎?還是個高才生……他叫什麼來著?”

“唉……”迪芙哭笑不得:“他叫盧比.桑皮……”

“盧比……桑皮?這好象是安卡利的姓啊?”

迪芙露出“震驚”的表情:“老師,您……您難道……不知道他是誰?”

“你難住我了。”希那瓦伊麵露難色:“你知道我記性一直很差的……”

“盧比.桑皮,第56屆塞瑞法王子,SOS成員,現在叛國在逃……”

房間沉寂了數秒。

“換、換、換”希那瓦伊一邊揮手一邊道:“換個話題吧。”她曖mei地笑著,默默迪芙的額頭:“你長得這麼漂亮,哪用得著擔心沒人愛?對吧?”

“說到愛……老師,你呢?還在分居嗎?”

“我……”希那瓦伊欲言又止:“再換個話題好嗎?”

“對不起,老師……老師,你們出發前,有告訴你過要在露西皮卡呆多久嗎?”

“沒有啊,不過我接到命令要把你完完整整地帶回去,估計是指等戰役結束吧。”

“聯合帝國的要員可以靠傳送離開前線。”迪芙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嚴肅:“老師,你覺得我需要‘保護’嗎?”

“不啊,迪芙,你總不能一路傳送回家吧?而且,你貴為公主,由騎士團護送再合適不過了。”

“老師,您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呢。”迪芙想了想道:“2星期前,我和23個烈焰之瞳的戰鬥法師配合,把阿爾芒西特元帥,連同整個基地和1萬5千軍隊傳送到露西皮卡,作為增援。”

她看看希那瓦伊,繼續道:“老師,您不覺得奇怪嗎?”

“怎麼了?”

“所有參加傳送儀式的24個時空係施法者裏,隻有我被命令隨軍來到露西皮卡,而且叫我做好在露西皮卡逗留半年(編者注:安卡利曆,約等於標準曆4個月)的準備……我覺得……”

“迪芙,”希那瓦伊突然打斷她道:“你知道嗎?”

“啊?”

“你是亞特蘭曆史上,第一個未成年的平民塞瑞法公主。”

“恩!這我在參賽前就知道了啊?”

“所以你在前線出現,對帝國軍隊就是巨大的鼓舞!”

實在沒有找到“未成年公主”和“巨大鼓舞”之間的聯係,迪芙隻有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不過……”希那瓦伊也皺起眉頭:“要你呆半年,確實是長了點。明明今天就要停戰……”

兩人談興正濃,別在希那瓦伊肩頭的通訊器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騎士領大人。”

是梟的聲音。

“什麼事?”希那瓦伊收起笑容,表情和話語都好象換了個人。

“騎士團準備完畢,398人隨時可以投入戰鬥,1人裝備損壞,1人健康狀況不良。”

希那瓦伊看了下表:“10分鍾後,安卡利提亞時間六點二十五分,所有導能艦出擊待命。”

“是!”

希那瓦伊站起身,露出了銳利而嚴肅的目光。

“你們要……開始了?”公主擾擾頭,覺得這個詞離自己好象很遙遠。

希那瓦伊看了她一眼,溫柔的笑道:“是啊,公主,有趣的話題到此為止了,我要去指揮中心了。”

“去打仗?”

“是的,公主,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不得不為之而戰的東西。”

美麗的少女歎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似的也站了起來。

“那我也去指揮中心吧。”

“公主殿下,您?”

“我好歹是聯合帝國的‘賽瑞法公主’,”迪芙拉住希那瓦伊的手道:“難得有機會到前線,我怎麼說也應該和大家在一起吧!”她也裝出很嚴肅高傲的姿態:“能為我指路嗎?希那瓦伊聖騎士領?”

希那瓦伊微笑著點點頭:

“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公主殿下。”

在那笑容之下,卻有一絲異樣:

[真正的前線……你是永遠體會不到的。]

就在此刻,

在她們腳下,

伊甸聯盟的最後一支“進攻部隊”已經潛入了這個基地。

梅和蘇爾肩負著一個幾乎是異想天開的任務:

穿越數十公裏的前線陣地,

進入聯合帝國的指揮中心,

然後,

鎖定並殺死阿爾芒西特元帥。

沒有人相信她們能完成這樣的任務,連她們自己也清楚,自己不過是一場試驗中的試驗品。

不過她們也很了解,自己並不是“白鼠。”

她們擁有百分之百的脫逃機會——

用一種,聯合帝國十分熟悉,卻又絕不會料到的辦法。

裝甲倉庫現在幾乎全空了,兩排巨大的“房間”裏隻剩下少許潤滑油的氣味和更換下來的零件。

幾個技師聊著天喝著茶,另外幾個不知道在那裏收拾什麼東西,總之他們現在沒有一個在幹正經事的。

不光是陸戰甲,所有的裝甲輸送車和火力支援單位都不見了。

披著鬥篷的兩人非常小心的在中央跑道上蹲著,一點點向前挪動。

周圍的空間實在太開闊了,又不存在室外那滿天飄雪的掩護,每走一步都有被發現的危險。

一個技師拉著空蕩蕩的手推車,從她們身邊擦過,手推車的小輪子碾過披風邊緣,微微傾斜了一下,那技師甚至連頭都沒回就這樣走過去了。

這裏沒有任何警戒,

當然,如果有警戒的話就反而不正常了。

兩人很默契的保持著距離,她們現在甚至連手勢和低聲的耳語都不敢發出。新型的GHOST-2B隱身鬥篷正在滿負荷運轉,此時隻要蘇爾一不留神,她自己可能都找不到梅的蹤影了。

不過她也無法確定周圍是不是有哪個眼尖又閑著無聊的家夥,注意到那一團模糊的“空氣”,或是發現其他的什麼蛛絲馬跡。

她很緊張,即使在注射了鎮靜劑後,心依然撲通撲通直跳。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執行潛入軍事目標的任務。

在兩人前方6,7米處,電梯口的對麵,一個陸戰甲機庫顯得很不尋常。

它麵積大約50平方米,看來容納的東西一定不會小。

裏麵當然也是空的,但沒有任何照明,也沒有看到零件和器材,打掃的很幹淨,顯然是因某種技術原因廢棄了——或者說,從來就沒有被使用過。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就這樣出現了。

沒有任何指令,蘇爾和梅不約而同地向那一小塊明亮中的黑暗移去。

在確定這個空機庫確實沒有任何異樣後,她們縮進了一個最黑暗的角落。

兩人暫時關掉鬥篷,讓它冷卻一會。

“喵的,真刺激,”蘇爾耳語道:“在香謝裏麝大街上的潛行訓練比這個可差遠了。”

“你不廢話嗎?巴黎可是禁槍的!這裏我們被發現可就成篩子了。”

“容我喘口氣……我們現在在哪兒?”

“所有安卡利前沿基地都是按一個模子造出來的,如果這個也是的話,我們應該是在一層的重型陸戰甲機庫裏。”

“呃……”蘇爾環視一周:“我看出來了。”

這也算是UE軍一大特色吧,他們把所有的同規模的基地都按一種設計建造,這樣無論士兵到哪個地方駐防,都可以立即找到自己的位置。

梅指著對麵的電梯:“這部電梯代號應該是‘E2’,如果我們坐這個下去,就能看到地下指揮中心的門……對了,你也有結構圖不是嗎?”

蘇爾的大腦芯片中儲存著3D結構圖是沒錯,但這並不表示她那有點路癡的大腦能明白這圖是什麼意思。

“……你是RECON也是隊長,怎麼走,我聽你的。”

“現在的問題是,目標會在哪裏?”梅低下頭,手指在鋼製的地板上點了兩下:“他是在休息室?餐廳?指揮中心?還是在陽台吹冷風?”

“等一下,梅,那個結構圖,我有一個地方看不懂。”

“什麼?”

“結構圖上顯示……除了地下指揮中心,怎麼還有‘一號’、‘二號’指揮中心呢?”

“恩……這個是按指揮官的喜好吧,據說一有遭到空襲的危險,指揮人員就會撤離,所以不同的指揮中心應該沒有區別。”

“那怎麼辦?難道把這個基地翻個遍嗎?我的提議是,從廁所找起……”

“先不說這個……蘇爾……”

兩個技師從空機庫前路過,兩人立即收聲,縮進了角落陰影之中,象貓一樣蹲坐在地上。

在幾秒緊張的沉默之後,技師的腳步聲慢慢遠去。

“蘇爾……”梅抬頭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沒覺得很奇怪嗎?”

“喵?”

“現在是……17點05分,離停戰條約生效隻有不到7個小時了。但是這個基地……根本就不象是要停戰。”

“是啊,所有機庫都是空的呢,估計能動的都在外麵了。”

“對,所以我現在敢百分之百的說——”她扭過頭,對著蘇爾:“他們是準備發動進攻。”

“他們?聯合帝國?”

“絕對沒錯,”梅點點腦袋:“我的第六感很靈的。”

“頂著24聯裝的海軍炮陣列?!”蘇爾伸出大拇指朝北方頂頂:“沒有任何空中掩護?!不用任何太空火力支援?!還是說在7個小時內繞開防線,走半個星球來個武裝大遊行慶祝停戰?得了吧,梅,這裏的指揮可是阿爾芒西特!”

“你應該說,正因為——是阿爾芒西特。”

“……那你想怎麼樣?”

梅按了下左腕的開關,一個小小的伸縮天線張了開來,她把手腕橫在兩人麵前,冷冷地道:“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我們繼續任務:尋找,然後刺殺阿爾芒西特元帥,這裏的情況我們就當從來沒看見過。”

“那第二呢?”

“現在就開啟通訊,與艾希聯係,把這裏的情況報告上去,至少讓山後麵的那些笨蛋有點防備。”

“開啟通訊?那和我們在這裏大聲唱五分鍾搖滾有什麼區別?任務還怎麼完成?”

“所以,我才問你,怎麼選擇啊?”

“我選?拜托,梅!”蘇爾搖搖頭:“你可不能拿工資時當隊長,一到關鍵時刻就賴帳啊!”

梅按住她的肩膀,語氣嚴肅地道:

“你也不能賴帳啊,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的嗎?”

“是啊?這有什麼聯係?”

“聽好了,蘇爾,保護一個人,不就是要在她艱難、痛苦和困惑的時候挺身而出嗎?我現在非常非常,需要你的保護啊。”

[說白了,你丫就是不想負責任。]

“嗬,反正我不過是個工業製成品,就算出了錯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吧?好!讓我先想想。”

蘇爾輕歎了口氣,撐著腦袋沉默了幾秒。

她做了一個想要啃手指的動作,卻發現發現這個動作隔著頭罩是是做不到的。

她垂下手,

猛的一捏拳。

她並不知道,

她的這個決定的影響有多大。

這不僅僅關係到露西皮卡上2.5萬EA軍士兵的存亡,關係到戰爭結束後的星區版圖,更關係到某些深遠的東西……

一些連最有預見性的政治家都無法看到的東西,

一些,通常被我們這些凡人稱為“命運”的東西。

“怎麼說?快點。”梅催促道:“我相信你的選擇。”

“梅……”蘇爾話語中突然充滿了調侃:“我說,就算我們把這個情報上報,你覺得那些笨蛋們‘能’做出什麼有意義的事來阻擋……阿爾芒西特嗎?而且,我們又不是軍人!這一切與我們何幹?”

片刻的沉寂。

梅利索的收起了天線:

“很好,理由很完美。那讓我們繼續任務吧,先從最下麵的指揮中心開始!”

先不說蘇爾的選擇對錯與否,

現在至少可以肯定,

梅的這個選擇是錯了。

就在她們正上方的一號指揮室裏,

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逼近的阿爾芒西特元帥正做著最後部署。

他看到跟在希那瓦伊身後的迪芙公主,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行了個標準的宗教禮,指揮中心的其他軍官見狀也慌忙跟禮。

公主並沒有回禮,隨便拉了個椅子就坐了下來,對著元帥擺擺手笑道:

“不必多禮,元帥,你忙你的吧,我在這裏坐坐就好。”

阿爾芒西特的確也不是那種多禮的人,

他重新拿起文件,遞到希那瓦伊麵前:

“‘鑽石武力’關於露西皮卡前線的最終期報告,剛剛收到的。”

“哦?他們搞到什麼新內容?”希那瓦伊接過文件,匆匆瀏覽了半頁。

阿爾芒西特回到投影儀前,點著全息地圖道:

“挑重點說,就是他們已確認EA軍基地的位置,就是這裏——距離巴卡林特山脈防線250公裏,比原來估計的還要近些。”

“哦?還有……這是什麼意思?”希那瓦伊盯著文件上的某處:“‘經過長時間觀察和監聽,我們確信巴卡林特山脈防線上的24連裝炮台是由後方的強大能源體係所支撐’?”

“也就是說,炮台的‘純粹盾牆’是核動力——這是老情報,一團的炮兵早就發現這一點了,我們推測核電站應該是在他們的基地底下。”

“EA軍沒有導能技術,他們是用什麼傳輸這麼大能量的呢?”

阿爾芒西特異樣的笑笑,別過頭道:

“這個問題很好,女士,不過這裏的士兵為了尋求答案已經付出的太多太多了,我不希望繼續在它身上浪費時間。”

希那瓦伊放下文件,收起剛才輕鬆的表情:

“元帥,妾身到這裏是想彙報,黑暗格裏芬軍團第一聖騎士團已經準備完畢,作戰計劃和任務也已經下達。”

“恩,很好。”

“妾身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說。”

“妾身想留在指揮中心,瞻仰您偉大的戰爭藝術。”

“哈……”阿爾芒西特心裏念著“這馬屁拍的還真舒服”,轉過身道:“榮幸至致,我還正擔心我不能勝任這樣的極地戰場呢。”

一個軍官悄悄走到阿爾芒西特身後,輕咳了一聲:

“元帥……”

“說。”

“裝甲一團和二團落位,全員待命。”

阿爾芒西特沒有做出回答,他麵無表情的愣了幾秒鍾,然後步伐堅定的走到迪夫公主麵前,單膝下跪。

“啊?”公主吃驚的看著他。

元帥拎起公主纖細的右手,輕輕吻了一下,這是一個比例相當失調的鏡頭,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美感。

“勝利獻給你,我的公主。”

阿爾芒西特突然起身,從腰間抽出佩劍,震撼的吼聲回蕩在小小的指揮中心裏:

“作戰開始!安卡瑞安塞那卡!!”

“安卡瑞安塞那卡!”

這個簡單的短語很快就響徹整個基地,從最卑微的巡邏兵,到陸戰甲駕駛員,到最高級別的聖騎士,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喊出了這句話。

“為了安卡利,我們無所畏懼。”

雖然不夠精確,但這是通用的翻譯。

低沉的隆隆聲從上空傳來,

指揮中心的玻璃窗也被震得不住發抖。

包括公主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純白飄雪的天空。

十六艘金黃色酷似法式麵包的飛船,貼著基地慢慢略過。

塞瑞提米安級,

騎士團導能艦,

這些,就是整個UE軍的支柱。

沒有安卡利的導能技術,就沒有被EA恨之入骨的導能艦,

沒有導能艦,就沒有騎士,

而沒有騎士,

就沒有聯合帝國。

或者說,如果沒有“騎士團”戰術,整個戰爭早在開始的第二個月就結束了。

雄渾的軍歌從飛船的揚聲器中放出——

“出征了,

帶著無畏的誓詞,

帶著冰冷的刀劍,

帶著慈悲的心。”

這首歌的確是很適合現在的場景,雖然並沒有人跟著合唱,但那震撼的旋律和歌詞在所有人心中回蕩。

從元帥到士官,從公主到聖騎士領,

每個人都不自覺的起立,

對著窗口行禮。

莫斯科時間AW41年,2月2日17時09分,

安卡利及亞特蘭聯合帝國駐露西皮卡方麵軍接到進攻指令。

被後人稱為“露西皮卡的謝幕”戰役打響,

戰役共持續了5小時24分鍾,

雙方共投入4.5萬士兵,

這也是整個“最長遠征”中的最後一次戰役,這場戰鬥中的最後一發子彈,也就是整個戰爭中的最後一發子彈。

塞瑞提米安級導能艦全長不過80米,可以搭載25名騎士和全套裝備,可能是到目前為止,安卡利帝國製造出來性價比最高的導能艦了。

16艘導能艦排著整齊的楔子隊型,在風雪中緩慢前進,就好象是某種巨大的海中生物,悠閑的向遠方遊去。

開在最前列的那艘,艦首刷著軍籍和編號,黑暗格裏芬軍團的標誌也畫得格外醒目。

在這艘船上,

裝著阿爾芒西特所說的“希望”:

“她”。

現在的她,沒法動彈。

連罐裝的檸檬汁都要讓別人送到臉前才能吸到。

全裝大天使係統和一般的騎士甲有著顯著區別,除了體型差距巨大以外,複雜繁多的外掛配件也讓人一眼可辨。

還有另一個與眾不同之處,正困擾著它的主人:

由於全裝大天使實在過於笨重,所有動作通過都是電動機輔助完成,因此在沒有啟動前,人在裏麵完全無法活動。

身體埋在那幾乎占滿整個吊艙的騎士甲中,她隻能露出一個腦袋。

深紫色的長發差不多有一米長,整齊地披在全裝大天使的胸殼上。

“幫我梳下頭,阿桑。”

這個亞特蘭女聖騎士輕輕喚道。

她的聲音如風般輕柔地呢喃著,在雪白的美麗麵龐上,長著一對紅色瞳孔,冰冷而純粹。

那是黑騎士的象征。

她或許算不上擁有絕世美貌,卻帶著令人仰視的不凡氣質——一種和她那修長削瘦的臉型、傲視一切的眼神十分相配的氣質。

握著檸檬汁的德美爾女子眼睛輕輕一跳,字裏行間都聽出些不滿:

“好難伺候啊,你,要不要再來次踩骨?”

紫發的女孩擠出淡淡的笑臉:

“麻煩您了,阿桑,我動不了啊。”

就象夏日裏海邊吹來的一絲涼風,舒服得難以抗拒。

被稱為阿桑的德美爾女子裝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摸出一把精致木梳。但她那條白色的尾巴卻不停晃動,出賣了自己。

“現在離前線不遠了,最多還有幾分鍾。”靠在吊艙邊的德美爾青年赤裸著上身,捧著薄薄的屏幕。他腳邊的軍服上,耀眼的銀色七芒星紋章象征著“騎士隊長“的身份。

“你可以啟動電源了。”

他扭過頭,望著紫發的女孩,冷靜的眼神一點也不象是普通的德美爾,更不象是一個臨戰之人:

“伊斯卡.伊普麗斯。”

機械的聲音在狹窄陰暗的吊艙裏回旋,全裝大天使那碩大的外殼輕輕抖動起來。

“嘿!”阿桑按住伊斯卡的腦袋:“別忙著啟動,起碼梳頭這個工作你沒法用大天使完成!”

“恩,”機體又輕輕下垂,恢複剛才的姿勢,伊斯卡依舊是細聲細語地道:“發型,會影響士氣呢!”

在這個吊艙裏一共有4個德美爾人,3男一女。

對於5人編製的聖騎士團小隊來說,這種比例已經不能用“高”來形容了——可以是一種“極不正常”的表現。因為德美爾這種靠力氣吃飯完全不會“魔法”的種族,在聖騎士團裏隻能扮演一種角色——

“4個守護騎士……”一個年紀頗大的德美爾擦著軍靴,帶著德美爾式的悠閑道:“好華麗的陣容啊,阿普,1個小隊,4個盾騎,這在安卡利的曆史上還沒有過吧。”

“叫我隊長,中士,”年輕的德美爾盯著手中的屏幕,頭也不抬地道:“雖然你是換編進來的,但我想我小隊的規矩還是應該遵守。在接近前線的時候……我們不笑。”

說真的,這個叫阿普的隊長連一點德美爾的“幽默細胞”都沒有。

他點著屏幕道:“右翼防線上的是第109海軍陸戰團,這個團是伊甸聯盟的精銳部隊,參加過這個區的全部戰役,2個地球月前調至露西皮卡,在上一次的阻擊戰中發揮了決定性作用。”

“不過是一個團的步兵而已。”中士繼續擦他的靴子,聲音中充滿了輕蔑:“一個騎士中隊就可以rush掉。”

“謙虛點,中士,我還沒念完。”阿普繼續道:“我們剛到這裏就投入戰鬥,多了解點情報可以避免無謂的戰損。”

“是——”

玩世不恭的聲音,拖得好長。

“你知道嗎………”阿普頓了一下:“109步兵團是第一批換裝MG40的EA軍部隊,絕不是什麼‘一個團的步兵’而已。”

“喔,我好怕!”

阿普瞪了他一眼。

中士做了給“請繼續“的手勢,自己卻還在多嘴:“勞駕,我想問一下,MG40是什麼?”

阿普依舊不動聲色,連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他隻是放下屏幕,盯著中士:

“MG40是一種二次加速的線性電磁脈衝步槍。一顆10毫米口徑的無殼穿甲彈,”阿普用手比劃了一下:“在加速後可以以每秒5345米的初速射出,在槍口和電磁流接觸後,會獲得二次加速,此時一般的攝影儀器將無法區別這顆子彈與光的速度差異。經過試驗證明,在1500米的距離上,MG40可以擊穿10毫米的普通克林撒盔甲。距離每接近700米,擊穿效果擴大一倍。這還是以……”他又頓了一下:“普通彈頭為例。如果是換裝克林撒牙質的狙擊型MG40Scopper,那恭喜您,在1000米的距離上它可以打穿我們使用的任何一款騎士甲。”

“包括全裝大天使的?”中士笑著指指身邊的大家夥。

“包括全裝大天使……”阿普點點頭:“所以,我們這裏才會有4個守護騎士,現在明白了吧?”

沉默,在吊艙裏維持了好幾秒。

“多大事兒?”中士站起身,用力跺了跺靴子:“我這爛人的名字太大眾化,在陣亡名單中出現好多次了。命這個東西,和他媽的感情一樣,該走的時候,什麼都挽留不住。”

“嗬嗬,”阿桑收起木梳跟著笑道:“說的好,這點覺悟都沒有,還做什麼守護騎士呢?”

吊艙內突然閃起紅色的燈光,機械碰撞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導能艦入位了。

阿普深吸一口氣,輕聲令道:

“出發吧,安卡瑞安塞那卡。”

“安卡瑞安塞那卡!!”

“珍珠守望者”哨卡距露西皮卡2337宇裏

菲利斯大吃一驚。

那訝異的表情就好象剛剛看到一頭母象在太空中跳舞,雖然他對麵站著的不過是個剛入行不久的小警察。

“什麼?你確定這情報是真的?”他刻意壓低有些顫抖的嗓音。

“是的,警督。”

“48小時……48小時?”菲利斯原地跺了幾步,猛地丟掉了煙蒂:“一個星期?!他們要跳躍點48小時?為什麼?”

“這個,報告裏沒有提到。”年輕的小警察鎮定自若:“但是聯合帝國聲稱,在交換俘虜的作業結束後,航道會再次無條件開放。”

菲利斯停下煩躁的腳步:“你有帶星圖嗎?”

“有。”警察打開腕裝電腦的投影儀。

畫麵比較模糊,顯然也不是什麼高級貨,不過對菲利斯這個常年辨認二手星圖甚至是“手繪”星圖的老海盜來說,這還算是清晰度比較高的。

“亂搞!如果封鎖了16-17號跳躍點48小時,雷警官的船也要遲到兩天!我們最早也要2月15日才能到地球!這什麼霸王條款啊?說封鎖就封鎖?”

“地……地球?”年輕的警察有些困惑:“長官,你們的輸送船不是押運囚犯去奧克哈馬的嗎?”

菲利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連忙揮手打發這個人類矮子離開,自己坐在地上,靠著牆,抽起悶煙。

隔壁的泊點傳來陣陣警報和雜亂的腳步聲。

菲利斯知道,他等的第二批“貨”到了。

他掐滅煙頭,起身,戴好警帽,慢步穿過走廊,進入泊點。

一艘不大的裝甲快艇剛剛停穩。

“列隊!!!”

穿著銀灰色警官服的中年男人高舉手臂,大聲喝道:

“持槍!”

十多名全副武裝的警察圍成一個半圓,端起嶄新的電磁衝鋒槍,瞄準這艘塗著“國際警察聯盟”標誌的裝甲快艇。

菲利斯悄無聲息地走到警長的身後,前曲上身耳語道:

“壞消息,齊格,聯合帝國軍宣布封鎖16-17號跳躍點48個小時,雷警官可能要遲到了。”

“是的長官。”齊格用餘光盯著菲利斯輕聲道:“我已經聽說了,計劃要改變嗎?”

“恩……”菲利斯停了幾秒:“去通知雷警官,叫他盡量快些到SS-5吧,我不希望等太久,夜長夢多。”

“是的長官,可這個港口沒有波普通訊站,我們的消息不會那麼快到。”

菲利斯不耐煩的揮揮手,聲音也提高了一個八度:

“那就就近找一個通訊站,實在不行以國際警察的名義借艘戰艦的波普通訊器也行!!”

“是!了解!”齊格語氣比剛才堅定許多。

“還有,通知他們小心一點,多留兩天,阿諾在我們手裏的消息可能就會泄露出去,很快所有返回奧克哈馬的國際警察聯盟船都有可能成為目標,如果雷他們還有可能的話,回去時最好多找些人來接……這樣,”

他的聲音突然就小了下來,最後的這一句話幾乎是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也會裝得比較象……”

裝甲快艇的倉門發出排氣的巨響,因高速飛行而熾熱的引擎不堪重負,剛一冷卻就發出可怕的怒吼。

這種小型艇的後艙通常隻能攜帶20噸貨物或是4名囚犯,而今天,它承載的則是一位“貴客。”

“好吧,”菲利斯拍拍毛手,示意身後兩個警察上去開門:“讓我們來看看,哈瑞肯兄弟會通緝排行第4的安卡利人是什麼樣兒的。”

兩名警察小心翼翼,一左一右拉開厚重的倉門。

一縷微黃黯淡的燈光從裏麵擴散開來。

空蕩蕩的倉內,壓抑的氣息噴湧而出。

在角落中,

那個縮成一團的,

粉紅色小東西,穿著黑白相間的禮袍,渾身散發著高雅的氣息。它坐得很安詳,帶著沉重鐐銬的手,捧著一本發黃的小冊子,慢慢翻去一頁。

它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身外的一切,就這樣默默的看著書,一言不發,卻在無形中透露出難以名狀的“強大”和“威嚴”。

一對毛茸茸的粉紅色漂亮長耳,有氣無力地垂在胸前,一條紅繩打著可愛的蝴蝶結,將它們係在一起。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安卡利少數民族“長耳”,一種有趣而緋聞頗多的神秘生物。

在他們溫柔可愛嬌小玲瓏的外表下,常常隱藏著一個個躁動不安、好奇而危險的靈魂,這也是一種與其他安卡利族群差距巨大的靈魂,它完全背離了普通安卡利所追求的“和諧”、“安靜”與“平常心”。

所以,無論在生理還是心理上都難以被其他安卡利所接受的長耳,在數千年前的“短耳征服”時期,幾乎被短耳的帝國屠殺得幹幹淨淨。

當然,當年的好戰與武勇在現在的長耳身上已經找不到了,但在內心最深處,某些與眾不同的氣質仍然象他們獨特的生理特征一樣,格外耀眼。

菲利斯彎下腰身,走進低矮的艙內。

這個長耳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說實話,它粉嘟嘟的麵容讓菲利斯也不禁有種想要伸手撫mo的衝動。

除了可愛,實在難以找出其他形容詞,來描述這樣一個差不多一米高的小動物。

遍布全身的粉紅色短毛,柔嫩蓬鬆。幼貓一樣的嘴角和胡須,帶著一絲輕佻和狂妄,黑色的大眼睛就象探照燈——在天真的表象下,隱藏著恐怖的深邃。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對長耳,與普通安卡利截然不同的長耳。

按比例來說,它比兔子的耳朵還要長,倒是很接近蓋耶的長耳豬。那披在胸前的模樣,就好象是圍著一個大頭巾。

“你就是盧比.桑皮?現任的塞瑞法王子?”

菲利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可愛小毛球竟會是哈瑞肯兄弟會的眼中釘。

就連他問話的語氣,都變得輕柔:

“還是說……露比.桑皮?……小姐?”

小毛球微笑著將書平放在膝頭,它指著自己的耳,語速非常快:

“‘下垂是公,上豎是母’!哦露!”

長耳古怪的生理特征的確讓外人很難把握稱謂,一個月前的“小姐”,一個月後可能就成了“先生。”

“不過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哦露,”它語速依然很驚人:“我更希望您能叫我‘殿下’。”

“哈!當然,當然!”菲利斯裝摸做樣的行了個宗教禮,嬉皮笑臉地道:“盧比殿下,你沒穿著塞瑞法王子袍,我還一下不敢確定呢。”

按照聯合帝國的習俗(嚴格的說,是繼承了亞特蘭帝國的習俗),聖騎士或者祭祀這樣的神職人員,即使犯下滔天罪行,在沒有接受審判,剝奪其頭銜之前,仍然保留所有稱謂、權利和……工資。

至於塞瑞法王子的“墮落”,雖然在亞特蘭千把年的曆史上恐怕還是頭一次,但規矩就是規矩——聯合帝國如果沒有規矩的話也就不叫聯合帝國了,所以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殿下”的稱號依然有效。

“哦露?那個袍子?我隻在戰鬥和儀式的時候穿,那東西很貴重的,而且也被你們沒收了哦露……”

“那麼,殿下……”

菲利斯非常有禮貌的伸出右手,做出一個卑謙的姿勢:

“請吧。”

盧比合上那本舊書,微微一笑:

“通常像這樣不規範的禮節我是不會理睬的恩那。不過今天情況特殊,而且……大叔,怎麼看您也不像是有教養的人,所以我也就勉為其難的忍一下咯哦露。”

他優雅的起身,拉住對方的手,慢慢走出艙門。

圍成一圈的警察端著衝鋒槍,緊張的步步後退。

菲利斯不屑地擺擺手:“不用擔心,新手們,他戴著IT阻斷手銬。”

十幾個槍口仍然穩穩地瞄著盧比。

“嘿,我說!”菲利斯皺緊了眉頭:“你們在怕什麼呢?放下槍!你們指著的可是塞瑞法王子!”

雖然帶著些猶豫,所有警察手中的槍都垂了下來。

盧比臉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敵意消失了哦露……”他自語道:“這是好的開始。”

與此同時,

就在隔壁的另一個泊點。

A441號仍靜靜地躺著,水桶似的補給機器人一邊擦洗著外殼一邊更換著燃料棒。

阿諾斜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軍火商在旁邊懶洋洋的哼著小曲,玩弄著腕上的名表。

唯一留守的警衛也有氣無力地垂著頭,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這裏就象是農村平靜的午後,沒有喧囂沒有吵雜,時間宛如凝固了一般慢慢流逝。

客艙的門“滴答”的響了一下。

穿著灰色製服的齊格走了進來,他環視一周,

“‘火雞’!”

軍火商聽見自己的綽號,猛地扭過腦袋,阿諾也半睜開一隻眼。

“你,”齊格指指他:“出來,跟我走。”

“哦?哦!”軍火商突然興奮地跳了起來,象中了彩票似的大吼,抓著阿諾的肩膀:“哦!哥們兒!我有救了!我不用去奧克哈馬了!”

他發瘋似的大笑起來,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阿諾剛剛睡醒,動作遲緩,隻得苦笑著點點頭,用沙啞的嗓子應和著:

“是啊,小兄弟,正如那句德美爾老話說的:‘人生中,總是充滿了驚喜。’”

這個叫火雞的男輕人類男子突然停了下來,露出一副很遺憾的表情,他看著阿諾,搖搖頭,低下身耳語道:

“我應該不會有事了,哥們兒,我也祝你一路平安。這個……”

他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張小金屬片,硬塞到阿諾的毛手裏:

“是我的名片和信息卡,如果有緣再見的話……恩……再見了。”

他用很認真的表情行了一個很滑稽的軍禮——也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

“再見,願阿卡迪爾的光芒與你同在。”

齊格帶著這個年輕的罪犯離開了客艙,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阿諾把名片塞進自己衣袋,有些沉重的歎了口氣。

一切又恢複了剛才的寧靜,

或者應該說……

比剛才還要寧靜。

他微微一笑,

苦澀的滄桑爬上眉梢。

然後,

又是一個夢境。

突然,

仿佛是有心靈感應似的,

阿諾打了個響鼻,清醒了過來。

冥冥之中,

他聽到了命運之門被輕輕叩擊的聲音。

菲利斯那熟悉的麵容出現在了艙門口,

“二哥,”菲利斯似乎推了一個什麼東西進來:“我給你找了個伴兒。”

他說完話就把門關上了。

站在阿諾眼前的是一個矮小可愛的身影,

一個他非常、非常熟悉的身影。

盧比抬起腦袋,他瞪著本來就很大的眼睛,

帶著不敢相信的表情。

阿諾也慢慢站了起來,張著嘴,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有些可笑的沉默,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僵持,

這兩個身份懸殊的人,

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卻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哈林哈薩!”盧比俏皮的歪著頭,聲音依然急促而清晰。

阿諾哼笑一聲,大步走到盧比麵前,伸出毛手,撫mo著他的腦門:“哈林哈薩……醜小子,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麵了……我以為……那次就是永別了。”

阿諾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恩那!”盧比閉著眼,扭著腦袋,仿佛很喜歡這樣的撫mo:“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德)‘人生中總是充滿了驚喜?’”

“你終於念對了……(德)‘人生中,總是充滿了驚喜!’”

然後是會心的異口同聲:

“(德)所以,活下去才有意義。”

隔著一道門,飛船過道裏的菲利斯點上一根雪茄,

“貨,還少一個了。”

他自語著,大步走下飛船的舷梯。

盧比“熟練”地爬到阿諾寬厚的懷中,不客氣的坐在了他大腿上。

“敘舊的話可以免了,”阿諾溫柔的梳理著盧比頭頂和耳朵的毛發:“我們才分別2個月。”

“確切的說是通用曆1個月零23天恩那。”

“恩……”

盧比仰起頭,自己和阿諾目光交織在一起。

“你怎麼會在這兒?”兩人又是異口同聲地問起對方。

阿諾有些生氣似地用力按了按盧比的頭:“應該你先回答才對吧,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拋頭露麵了嗎?”

“哦露?!”盧比顯得很委屈,真的很委屈:“我沒有啊,我一直很低調,至於怎麼被抓……真是說來話長了。倒是你阿諾,你不是說引退了哦露?”

“可不是嘛?鬼知道哪個混蛋出賣了我,泄露出我的藏身地……本來我在真以為可以在那小島上結束一生呢。”阿諾目光飄忽起來。

“哈,看來你在哪裏過得不錯?”

“一般,”阿諾苦笑道:“不過起碼比回奧克哈馬要好多了!”

盧比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

“哦露?奧什麼?奧克哈馬?這艘船是去奧克哈馬的?”

“哼!一想到又要回去忍受那臭氣熏天的廁所,我就想要咬人!”

阿諾手一攤,盧比差點從他腿上掉下來,從他鬱悶的樣子可以看出來,這口氣已經憋了很久了。

“哦、露!”盧比托著下巴,仿佛在思考什麼:“那不對啊阿諾,那不可能啊,那說不通啊,那沒道理啊。”

“什麼啊?!”

“阿諾!”盧比仰起頭,很認真地道:“我不可能去奧克哈馬啊!你忘記了嗎?我是皇室成員!雖然塞瑞法王子是靠選秀比出來的!雖然我沒有皇族血統!雖然我不具備皇冠繼承權!雖然……”

“你……”阿諾打斷他道:“你就直接說‘但是’吧!”

“哦露!但是但是,我仍然具有皇室頭銜啊!隻要沒經過塞瑞法教廷的審判,沒有經過剝奪稱號和頭銜的儀式,是絕對不可能把我送入奧克哈馬的恩那!”

阿諾倒吸一口冷氣。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