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因為四容的病好像很有了一點兒轉機,夜間她就仍然打量到所得的那五毛錢,是不是必須要遵照醫生所說的話,拿去買藥。又想天氣快冷了,四容病一好,同師傅上街做生意,身上也得穿厚一點。同時記起日裏和祖貴他們到廠裏吵架情形,總迷迷糊糊睡得不大好,做了一些怪夢,夢到許多貧人不合理的希奇事情,且似乎同誰吵了半天,賭了許多咒,總永遠分解不清楚。
不知如何,婦人忽然驚醒了,就聽到有人在屋後水蕩邊亂嚷亂叫,起先當作是水漲大了,什麼人家小屋被水浸透弄坍了,心裏忡忡的,以為無論在什麼時候,自己頭上這一塊房頂,也一定會猛然坍下來,把自己同四容壓在下麵的。這時悄悄的伸手去捏四容的腳,四容恰恰也醒了,詢問他媽,是誰在喊叫。隻聽到門前有人踹水跑過去,嘩嘩的響著。隨後又是兩個人踹水跑過去。於是聽到遠處聲音很亂,且聽遠處夾雜有狗叫,有別的聲音,正似乎出了什麼大事一樣。婦人心裏想:難道漲大水了嗎?又想,莫非是什麼人家失了火吧?爬起來一看,屋角都為另一種光映照得亮堂堂的,可不正是失火!這時別一個人家也有人起身了,且有人在門前說話,婦人慌慌張張,披了衣服,顧不得屋中的水,赤了腳去開門,同那些正在說話的人搭話,問是什麼地方。
那時天已經發白了,起來的人多了。許多人都向廠裏那方麵街上跑去。隻聽人說失了火失了火,各人都糊裏糊塗,不知道究竟在什麼地方,什麼人家。隻見天的一邊發著紅光,仿佛平常日頭出來的氣派,看來很近,其實還隔得很遠,大家都估計著,無論如何也是在後街那一方麵。天空大堆大堆的火焰向上卷去,那時正有一點兒風,風卷著火,摧拉著,毀滅著,夾雜著一切聲音。婦人毫無目的也跟著別的人向起火那一方麵走去,想明白究竟,路上隻見到有向回頭走的人,說是花園起了火。又說所有的犯人都逃走了。又說衙門的守備隊,把後街每一條街口都守著了,不讓一個人過去,過去就殺,已有四個人被殺掉了。
婦人一麵走一麵心裏劃算,這可糟了,七叔一家莫會完全燒死了!她心裏十分著急,因為在花園那一方麵,她還放得有些小債,這些債是預備四容討媳婦用的,獄裏起了火,人都燒死了,這些賬目自然也完全摧了。
再走過去一點,跑回來的人都說,不能過去了,那邊路口已有人把守,誰也不能通過,爭著過去說不定就開槍。因此許多懷了好奇心同懷了其他希望的閑人,都掃了興,有些在先很高興走出門的,這時記起自己門還未關好,婦人們記起家中出痘疹的兒子,上年紀的想起了自己的腰脊骨風痛,絡繹走來,又陸續的回去了。雖然聽到說不能通過的話,仍然想走到盡頭看看的,還有不少的人。婦人同這些人就湧近去花園不遠的花園前街弄口,擠過許多人前麵去,才看到守備隊把槍都上了刺刀,橫撇著在手上,不許人衝過去。街上隻見許多人搬著東西奔走,許多挑水的人匆匆忙忙的跑。但因為地方較近,街又轉了彎,反而不明白火在什麼地方了。
不知是誰,找得了道士做法事用的銅鑼,胡亂的在街上敲著,一直向守備隊方麵衝過來,向小街奔去,一麵走一麵盡喊,“挑水去,挑水去,一百錢擔,一百錢擔!”聽過這話,許多人知道發財的時候快到了,都忙著跑回去找水桶,大家擁擠著,踐踏著,且同時追隨著這打鑼人身後跑著吼著,紛亂得不能想象。
婦人仍然站近牆下看望這些人。看了一會兒見有人挑水來,守備兵讓他過去了。她心裏掛著七叔家幾個小孩子,不知火燒出街了有多遠,前街房子是不是也著了火,就昏昏的也跟挑水的人跑,打量胡混過去。兵士見及卻不讓她過去,到後大聲的嚷著,且用手比著,因為看她是女人,終於得到許可擠過去了。進了後街,才知道火就正是在七叔住處附近燃著,救火人挑了水隨便亂倒,潑得滿街是水,有些人心裏嚇慌了,抱了一塊木板或一張椅子亂竄。有些人火頭還離他家很遠,就拿了杠子亂擢屋簷。她慢慢的走攏去了一點,想逼近那邊去,一個男子見到了,嘶聲的喊著,拉著她往回頭路上跑去,也不讓她說話,不管她要做些什麼事,糊糊塗塗被拉出街口,那為大火所驚嚇而發癇的男子卻走了。
她仍然是糊糊塗塗,擠出了那條小街。這時離開了火場已很遠了,隻見有許多婦人守著一點點從煙中火中搶出的行李,坐在街沿恣意的哭泣。又有許多人在搬移東西。一切都毫無秩序,一切都亂七八糟。天已漸漸大明了,且聽到有人說火不是從花園起的,獄中現時還不曾著火,燒的全是花園前街的房子。另外又聽到兵士也說獄中沒有失火,火離獄中還遠。她這時似乎才覺得自己是赤光兩隻腳,忽然想起在此無益,四容在家中會急壞了,就跑回小街屋裏去。
四容因為他母親跑出去了半天,隻聽到外麵人嚷失火,想下地出外看看,地下又全是水,正在十分著急。婦人回來了,天也大亮了,母子兩人皆念著七叔一窩小孩,不知是不是全燒死了,還是隻留下老的一個。過一會,有人從門外過身,一路罵著笑著,聲音很像祖貴,婦人就隔了門忙喊祖貴,跑出去就正看到那強徒,頭上包了一塊帕頭,全身濕漉漉的又灰甫甫的,臉上也全是煙子,失去了原來的人形,耳邊還有一線血,沿臉頰一直流下,顯然的,一望而知,這個人是才從失火那邊救火回來的了。
婦人說:“祖貴你傷了!”
那男子就笑著:“什麼傷了病了,你們女人就是這樣的,出不了一點兒事。”
“燒了多少呢?還在燒嗎?”
“不要緊,不再會接了。”
“我想打聽一下,管監裏送飯的禿頭七叔家裏怎麼了?”
“完了,從宋家煙館起,一直到邊街第四弄財神廟,全完事了。”
“哎喲,要命!”婦人低聲的嚷著,也不再聽結果,一返身回到自己屋裏,就在水中套上那兩隻破鞋,囑咐了四容不許下床,就出門向失火後街跑去,祖貴本來走過去快要進他自己屋子,見婦人出來,知道她一定是去找熟人了,就喊叫婦人,告給她,要找誰,可以到嶽廟去,許多人逃出來都坐在嶽廟兩廊下。
到了嶽廟門前,一個人從人群中擠出拉著她膀子,原來正是禿頭七叔。禿頭帶她過去一點,看到幾個孩子都躺在一堆棉絮上發癡,較小的一個已因為過分疲倦睡著了。
婦人安心了。“哎喲,天保佑,我以為你們燒成炭了。”
那禿頭亂了半天,把一點鋪陳行李同幾個孩子從火裏搶出來,自己一切東西都燒掉了,還發癇似的極力幫助別人搶救物件,照料到那些逃難的女人小孩。天明後,火勢已塌下去了,他還不知道,盡來去嚷著,要看熱鬧的幫忙,盡管喊水,自己又拿了長長的叉子,打別人的屋瓦,且逼近火邊去,走到很危險的牆下去,爬那些懸在半空燃著的橡皮。到後經人拉著他,詢問他幾個孩子是不是救出來了,他才像是憬然明白他所有全燒光了,方趕忙跑回嶽廟去看孩子。這時見到婦人關心的神氣,反而笑了。禿頭說:
“真是天保佑,都還是活的。可是我屯的那點米,同那些……”
這時旁邊一堆絮裏一個婦人,忽然幽幽的哭起來了,原來手上抱著的孩子,剛出痘疹免漿,因驟然火起一嚇,跑出來又為風一吹,孩子這時抱在手中斷氣了。許多原來哭了多久的,因驚嚇而發了癡的,為這一哭都給愣著了。大家都呆呆望著這婦人,儼然忘了自己的一身所遭遇的不幸。
婦人認得她是花園前街銅匠的女人,因走過去看看,怯怯的摸了一下那擱在銅匠婦人手上的孩子:“周氏,一切是命,算了,你銅匠?”
另外一個人就替銅匠婦人說:“銅匠過江口好些日子了,後天才會回來。”
又是另外一個人卻爭著說:“銅匠昨天回來了,現在還忙忙的挑水,幫別人救別的房子。”
又一個說:“澆一百石水也是空的,全燒掉了!”這人一麵說,一麵想起自己失掉了的六歲女兒,呱的就哭了,站起來就跑出去了。另外的人都望到這婦人後身,可憐的笑著,且互望了一眼,搖著頭,(重新記起自己的遭遇,)歎息著,詛咒著,埋怨著。
旋即有一個男子,從嶽廟門前匆匆跑過去,有一女人見到了,認得是那個銅匠,便銳聲喊著“銅匠師傅”,那男人就進來了。那年青男子頭上似乎受了點傷,用布紮著,布也浸透了。銅匠婦人見了丈夫,把死去了的小孩交給他,像小孩子一樣縱橫的流淚,銅匠見了,生氣似的皺著眉頭,“死了就算事,你哭什麼?”婦人像是深怕銅匠會把小孩擲去,忙又把屍身搶過來,坐到一破絮上,低下頭兀自流淚。
那時有人看到這樣子,送了一些紙錢過來,為在婦人麵前燃著。
銅匠把地下當路的一個破碗撿拾了一下,又想走去,旁邊就有一個婦人說:“銅匠,你哄哄周氏,要她莫哭。你得討一副匣子,把小東西裝好才是事!”
四容的媽忙告奮勇說:“我幫你去討匣子,我就去吧。”說著又走到禿頭七叔幾個小孩子身旁,在那肮髒小臉上,很親切的各拍了一下,就匆匆的走了。
到善堂時無一個人,管事的還不曾來,守門的又看熱鬧去了,隻得坐在門前那張長凳上等候,等了多久,守門的回來了,才說一定得管事的打條子,過東興厚廠子裏去領,因為這邊已經沒有頂小的了。說是就拿一口稍微大一點的也行,但看門的作不了主,仍然一定得等管事先生來。
一會兒,另外又來了兩個男子,也似乎才從火場跑來領棺材的,婦人認識其中一個,就問那人“是誰家的孩子”。那人說:“不是一個小孩子,是一個大人大孩子,——小街上的張師爺!”
婦人聽著嚇了一跳:“怎麼,是張師爺嗎?我前天晚上還看到他同祖貴喝酒,昨天還同祖貴在廠裏說話,回來幾乎罵了半夜,怎麼會死了?”
“你昨天看到,我今天還看到!他救人,救小孩子,救雞救貓,自己什麼都沒有,見火起了,手忙腳亂幫著別人助熱鬧;跑來跑去同瘋狗一樣,告他不要白跑了,一麵罵人一麵還指揮!告他不要太勇敢了,就罵人無用。可是不久一磚頭就打悶了,抬回去一會兒,喔,完事了。”
那守門的說:“那是因為煙館失火,他不忘恩義,重友誼!”
婦人正要說“天不應當把他弄死”,看到祖貴也匆匆的跑來了,這人一來就問管事的來了沒有,守門的告他還沒來。他望到婦人,問婦人見不見著禿頭,婦人問他來做什麼,才曉得他也來為張師爺要棺木的。
婦人說:“怎麼張師爺這樣一個好人,會死得這樣快?”
那強硬的人說:“怎麼這樣一個人不死的這樣快?”
婦人說:“天不應當——”
那強硬的人扁了一下嘴唇:“天不應當的多著咧。”因為提到這些,心裏有點暴躁,隨又向守門人說,“大爺,你去請管事的快來才好!還有你們這裏那個瘦個小子,不是住在這裏嗎?”
那守門的不即作答,先來的兩個人中一個就說:“祖貴,你回去看看吧,區長派人來驗看,你會說話點,要回話!我們就在這兒等候吧。”
“區長派人來看,管他媽的。若是區長自己來看,張師爺他會爬起來,笑迷迷的告他的傷處,因為他們要好,死了也會重生!若是派人來,讓他看去,他們不會疑心我們謀財害命!”
這人雖然那麼說著,可是仍然先走了。婦人心想,“這人十磚頭也打不死”,想著不由得不苦笑。
又等了許久,善堂管事的趕來了,一麵進來,一麵拍著肚子同一個生意人說到這一場大火的事情,在那一邊他就聽到打死一個姓張的事情了,所以一見有人在此等候,說是為那死人領棺木,就要守門的去後殿看,一麵開他那辦事房的門,一麵問來領棺木的人,死人叫什麼名字,多大年歲,住什麼地方。其中一個就說:“名字叫張師爺。”
想不到那管事的就姓章,所以很不平的問著:“怎麼,誰是什麼張師爺李師爺?”
那人就說:“大家都叫他作張師爺。”
管事的於是當真生氣了:“這裏的棺材就沒有為什麼師爺預備的,一片手掌大的板子也沒有!你同保甲去說吧。我們這裏不辦師爺的差,這是為貧窮人做善事的機關!”
這管事因為生氣了,到後還說:“你要他自己來吧,我要見這師爺一次!”
那陪同善堂管事來的商人,明白是死者師爺兩個字,觸犯了活的師爺的忌諱了,就從旁打圓兒說:“不是那麼說,他們一定弄不明白。大家因為常常要這個人寫點信,做點筆墨事情,所以都師爺師爺的叫他。您就寫一個張三領棺材一口得了,不然寫李四也行,這人活時是一個又隨便又灑脫的人,死了也應是一個和氣的鬼,不會在死後不承認用一個張三名義領一副匣子的!”
管事經此一說,就什麼話也不能說了,隻好翻開簿子,打開墨盒,從他那一排三枝的筆架上,抓了他那小綠穎花杆尖筆記賬。到後就輪到四容的媽來了,一問到這婦人,死的是一歲的孩子,那管事就偏過頭去,很為難似的把頭左右擺著,說這邊剩下幾副棺材,全不是為這種小孩預備的。又自言自語的說,小孩子頂好還是到什麼地方去找一提籃,提出去,又輕鬆,又方便。婦人聽畢這管事代出主意,又求了一陣,仍然說一時沒有小材,心中苦辣辣的,不敢再說什麼,隻好走回嶽廟去報告這件事情。
到了嶽廟,銅匠婦人已不哭了,兩夫婦已把小孩屍身收拾停妥了,隻等候那棺木,聽婦人說善堂不肯作這好事,銅匠就說:“不要了,等會兒抱去埋了就完了。”可是他那女人聽到這話,正吃到米粉,就又哭了。
婦人見禿頭已無住處了,本想要幾個孩子到她家去,又恐怕四容的病害了人家的孩子,不好啟齒,就隻問禿頭七叔,預備這廟裏還是過別處去,禿頭七叔就說等一會要到花園去看,那邊看守所有間房子,所長許他搬,他就搬過去,不許搬,就住到這廊下,大家人多也很熱鬧。婦人因為一麵還掛念家中四容,就回去了。到了家裏,想起死了的張師爺,活時人很好,就走過去看看。他那屍身區裏人已來驗看過了,熟人已把他抬進棺木去了。所謂棺木,就是四塊毛板拚了兩頭的一個長匣子,因為這匣子短了一點,隻好把這英雄的腿膝略略屈著,旁邊站了一些人,都悄悄靜靜的不說話。那時祖貴正在那裏用釘錘敲打四角,從那個空罅,還看到這個上士的一角破舊軍服。這棺木是露天擺在那水蕩邊的,前麵不知誰焚了一小堆紙錢,還有火在那裏燃著。棺木頭上擺了一個缺碗,裏麵照規矩裝上一個煎雞子,一點水飯。當祖貴把棺木四隅釘好,抬起頭來時,望到大家卻可憐的笑著。他站在當中,把另外幾個人拉在一塊,編成一排,麵對那擱在卑濕地上的白木匣子。
“來,這個體麵人物是完事了,大家同他打一個招呼。我的師爺,好好的躺下去,讓肥蛆來收拾你,不要出來嚇我們的小孩子,也不要再來同我們說你那做上士時上司看得起你的故事了,也不要再來同我爭搶會鈔了,也不必再來幫我們出主意了,也不必盡想幫助別人,自己卻常常挨餓了,如今你是同許多人一樣,不必說話,不必吃飯,也不必為朋友熟人當差,總而言之叫作完事了!”
這樣說著,這硬漢也仍然不免為悲哀把喉嚨扼住了,就不再說什麼,隻擤擤鼻子,挺挺腰肢,走過水邊去了。大家當此情形都覺得有點悲慘,但大家卻互相望著,不知道說一句趣話,也不知道說一句正經話,慢慢的就都散去了。
婦人看看水蕩的水已消去很多了,大致先前救火的人,已從這地方挑了很多的水去了。她記起自己住處的情形,就趕回去,仍然蹲到屋中,用那塊镔鐵皮舀地下的水,舀了半天把水居然舀盡了,又到空灶裏撮了些草灰,將灰撒到濕的地上去。
下午婦人又跑往嶽廟,看看有些人已把東西搬走了,有些人卻將就廊下攤開了鋪陳,用席子隔攤到自己所占據的一點地方,大有預備長久住下的樣子。還有些人已在平地支了鍋灶,煮飯炒菜,一家人同蹲地下等待吃飯。那銅匠一家已不知移到什麼地方去了。禿頭七叔正在運東西過花園新找的那住處去,婦人就為他提了些家夥,伴著三個孩子一同過花園去,把禿頭住處鋪排了一下,又為那些犯人買了些東西,縫補了些東西,且同那些人說了一會這場大火發生的種種。大家都聽到牢獄後麵絞場上有豬叫,知道本街趕明兒謝火神一定又要殺豬,凡是到救火的都有一份豬肉,就有人托婦人回去時,向那些分得了股份卻舍不得吃肉的人家,把錢收買那些肉,明早送過花園這邊來。
婦人回去時,天又快夜了。遠遠的就聽到打鑼,以為一定是失火那邊他們記起了這個好人,為了救助別人的失火而死,有人幫張師爺叫了道士起水開路了,一麵走著一麵還心裏匿笑,以為這個人死得還排場,死後尚能那麼熱鬧一夜。且懸想到若果不是那邊有人想起這件事,就一定是祖貴鬧來的。可是再過去一點,才曉得一切全估計錯了。原來打鑼的還隔得遠啦。婦人站到屋後望著,水蕩邊的白木匣子,在黑暗裏還剩有一個輪廓,水麵微微的放著光,冷清極了,那裏一個人也沒有!
她站了一會兒,想起死人的樣子,想起白天祖貴說的話,打了一個冷噤,悄悄的溜進自己屋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