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殺子(2 / 3)

次日,努爾哈赤假作不知褚英搶妻之事,派他與何合禮一起到赫圖阿拉。褚英請龔正陸陪著,隨即啟程走了。

不到半年的功夫,赫圖阿拉建完了內城。褚英為討好努爾哈赤,聽從了龔正陸的建議,在城北仿照京城皇極殿的樣式,建造了一座汗宮大衙門。八角飛簷,衝天而起,氣勢恢弘。大殿正中設寶座,寶座前設龍書案,龍書案兩側有鶴銜蓮花蠟台、熏爐和香亭。殿左掘一深潭,麵闊水幽,荷花爭豔;殿右開一池塘,清水粼粼,魚蝦競遊,名曰“神龍二目”。東側是四開間的寢室,都極盡奢華。努爾哈赤帶領家眷、親信將領遷到了新城,四處巡看了,褚英又將外城如何建造及關帝廟、地藏寺、顯佑宮、城隍廟、文廟等七大廟細細解說,努爾哈赤隻是點頭微笑,卻不提將政事交與他管轄之事。轉眼到了九月,努爾哈赤打算統領大軍征討葉赫,褚英請求出征,努爾哈赤推說都城新遷,須留人監國,不準他隨去。褚英擔心不參戰立功,眾人心中的威望更加少了,悶悶不樂,長籲短歎,生怕危及儲位。他想起三叔舒爾哈齊,也是從不讓他出征開始,漸漸奪去兵權,以致下獄處死,內心更加恐慌不安,密召龔正陸商議對策。

龔正陸剛剛坐下,他便惡狠狠說道:“我恨不得他今日就死了,明日也好攬過大權來!隻是他身子素來康健,生病都是極少的,這要等到什麼年月?”

“你真的這麼恨汗王?”龔正陸眯起雙眼。

“上次我得罪了五大臣和眾位兄弟,原指望此事過去了,可如今看來,此事非但沒有過去,想必是已走漏了風聲,爹爹已經知道了。今後若是哪些人合起夥兒來對付我一個,不用說別的,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我了。”

“人言可畏,時要防著他們點兒。幾個阿哥倒還沒有什麼,那五大臣跟隨汗王出生入死多年,可是不好惹的。咱們明著不敢怎樣,暗裏算計他們就是了,那些當麵鑼對麵鼓的爭鬥,不過是潑婦罵街一般,原本咱就不該那樣對人的。”

“怎麼暗裏算計,師傅有什麼計策?”

龔正陸鼻子裏輕哼一聲,說道:“我稍稍賣弄個手段,他們也等不到如今了!隻是這手段未免陰損一些。你可聽說過巫蠱之術?”

褚英心內暗暗歡喜,便說道:“什麼巫蠱之術?”

龔正陸詭秘地一笑,低聲說道:“巫蠱之術流傳已久,曆代典籍多有載述。巫是以木偶人、符咒作法,木偶人上寫著被詛咒者的姓名、年庚八字,刀砍針刺,輔以符咒,極為靈驗。蠱就是蠱毒,將各種毒蟲集在一個器皿之中,任其互相撕咬吞食,存活到最後的百毒之王就是蠱。蠱的名堂甚多,有蛇蠱、金蠶蠱、蔑片蠱、石頭蠱、泥鰍蠱、中害神、疳蠱、腫蠱、癲蠱、陰蛇蠱、生蛇蠱……放蠱的手法有三四種之多,伸一指放,戟二指放,駢三指四指放,後果各不相同,以三指四指所放最毒,中者必死無疑。遭蠱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必要受盡痛楚以後,才會慢慢死去,或氣脹胸膛,或全身麻癢,或七竅流血,死得千奇百怪,極為可怖。”

褚英陰戾地說道:“我恨透了他們,那就放蠱給他們嚐嚐!”

龔正陸搖頭說:“放蠱之人多在西南的苗疆,都是苗族的婦人,山高林密,路途又遠,十分難尋。”

“那用木偶人的法術倒是好找,不少薩滿巫師都會此法,防範起來也容易。我是擔心輕易給人破解了,白費一場心血。若是走漏風聲,更有百害無一利了。”褚英不禁有些失望,“我知道有個科爾沁的大薩滿,法術極高。”

龔正陸提醒道:“此人如此知名,汗王他們會不會也能想到?”

“師傅,這你就不懂了。法術高的大薩滿作法,隻有法術更高的才可破解,他們就是想到,急切之間哪裏找得到破解之術?”褚英胸有成竹。

龔正陸擺手道:“不必跑那麼遠找人了,這些小法術我少年時曾跟龍虎山張真人的弟子習練過,沒什麼難的。我尋個僻靜的所在,設壇施符咒,每人從五行相克之時咒起,咒一遍,拜三拜,每日咒七七四十九遍,拜一百四十七拜。至七日而生人之一魂離舍,又七日而二魂去,又七日而三魂盡矣。然後咒六魄,咒六日而一魄亡;餘魄各止二日而皆去;至第六魄,又必咒六日而後離體。這邊咒起,那邊就病,如響之應聲,影之應形,不爽時日。總共四十一日大功可成。”

褚英大喜道:“可要準備什麼?”

“你隻給我準備十種汙穢的東西,其餘我自己動手布置,不用別人動手,也不許有人偷看。”

“哪十種東西?”

“男子精液、娼女月經、龍陽糞便,還有牝牛、雌羊、母狗、騍馬、騍驢、母豬胎血,狼尾草汁。”

“要這些醃臢的東西何用?”

“不必多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龔正陸命人在褚英的家中收拾出一處僻靜的小院落,門口派專人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入。他帶領兩個小童在院中選坎位方向,結起三尺三寸的法壇,壇上豎立一柄大傘,傘下安長桌一張,擺列令牌法器、朱砂印符等物。壇之四圍以內,建皂旗七十二麵,上書毒魔惡煞名諱。將刻好的十個桃木人上書努爾哈赤、四大貝勒和五大臣的姓名生辰,用一寸多長的鋼針釘住,將十種汙穢之物灑在桃木人上。他在蒲團上打坐,默念咒語。此事極為機密,闔府上下,隻有褚英與幾個心腹知道,單等二十七天一過,做完法事,將十個桃木人深埋在褚英的炕腳之下,再鎮壓雙七的時日,就算大功告成了。

褚英終日躲在那間小院子裏,與龔正陸燒香念咒,冷落了福晉。他福晉納悶好久,想不出其中的緣由,以為他給瓜爾佳氏狐媚了,暗自生了幾天的氣,才覺不是辦法。想到瓜爾佳氏長發如雲,漆黑如墨,心裏也是十分欽羨,命丫鬟請她過來。瓜爾佳氏自從給褚英掠到家中淫樂,心裏一直惴惴不安,總怕褚英的福晉記仇銜恨,找個借口責罰報複,見她派人來請,心裏敲著鼓,又不敢不來拜見。等到見了福晉,看她麵色如常,才覺心安。那福晉笑吟吟地招呼著坐了,說道:“我這頭發總是掉個不住,也幹枯了許多。看你頭發又黑又密,想必是有什麼保養的秘方,想要請教,你可不要藏著不說!”

瓜爾佳氏見她心直口快,含笑答道:“我天生頭發既多且長,額娘給我請了一個漢人媳婦,專門伺弄。那漢人媳婦是個讀過書的,真是心靈手巧。她怕我頭發多了,天冷天熱不好伺弄,就采了時令鮮花煮成香湯,用來洗發,頭發烏黑,光可鑒人,終日濃香彌漫。冬天用芝麻葉煮水梳頭,不長蟣虱。若要止住頭發脫落,也有個法子,可用芭蕉油梳頭,不出一個月,頭發不但不落,且會變黑。”

“大阿哥一直誇你的頭發潤澤,周身香氣不斷,原來竟有這些講究!”

瓜爾佳氏聽她說起褚英,忍不住問道:“大阿哥還好吧?這赫圖阿拉建得如此壯麗,功勞可不小呢!”

“好著呢!隻是每日裏忙碌不堪,連我都懶得理了,好不容易見個麵,也緊鎖著眉頭,怕是嫌棄了我呢?” 福晉幽怨地看了瓜爾佳氏一眼,歎道:“他自那日與你、與你……以後,竟不看我一眼了,我不知怎樣收收他的心?”

瓜爾佳氏聽到她說“與你”二字時,語調有些酸楚,臉色一熱,急忙遮掩道:“大阿哥是有誌向的人,想必不願在女人堆裏廝混,他是想著大事呢!”

福晉撇嘴道:“想著什麼大事,這些日子他與龔師傅躲在那間小院子裏,燒香拜佛的,行蹤詭秘,終日精神恍惚。一個大男人卻做咱們女子的勾當,真不知他要做什麼?該不是煉丹修道吧?”

“煉丹修道那是漢人道士唬人的把戲,大阿哥豈會如此?也許他是為汗王祈福呢!”

“祈福還用木偶人……”福晉臉色一變,她恍惚想起龔正陸拿著木偶人,翻來覆去地念著咒語,神情極是猙獰可怖,隱隱覺到不是什麼光明的事情,忙改口道:“那樣倒好,汗王若是身子康泰,也是咱們的福份呢!今日有勞妹妹了,閨房閑話,可不要傳出去,不然大阿哥知道我向你請教,又該罵我愚笨了。”

瓜爾佳氏起身道:“福晉本來出身尊貴,什麼世麵沒見過,卻要我指點?我那裏還有幾瓶薔薇露,明兒個送與福晉試試。”她見褚英福晉期期艾艾,說話不爽利起來,告辭離開。

瓜爾佳氏嘴上應允了,可卻不會瞞著莽古爾泰。半個月後,努爾哈赤率軍返回赫圖阿拉,大獲全勝。瓜爾佳氏與莽古爾泰多日不見,纏綿了半夜,便說起褚英福晉受冷落之事來,問道:“大阿哥可真孝順,汗王出兵葉赫,他竟在家中作法祈福呢!”

莽古爾泰惺忪著兩眼,攬著她的細腰,敷衍道:“他是想討好爹爹,怕爹爹廢黜了他,其實爹爹一直懷有疑心,他未必肯改的。”

瓜爾佳氏伏在他胸膛上,見他心不在焉,自語道:“祈福竟要用木偶人,大阿哥真花費了心思……”

“什麼木偶人?”莽古爾泰翻身坐起,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急聲追問。

“哎喲!”瓜爾佳氏一聲嬌呼,“你急什麼?用這樣大的力氣,人家的胳膊要斷了。”

莽古爾泰低頭看她的胳膊,果然有兩道淡淡的紅痕,用手輕輕揉搓,賠笑道:“我一時心急,祈福哪裏有用木偶人的?”

瓜爾佳氏思忖道:“也是呢!當時他福晉想是說漏了嘴,怕我追問,吞吞吐吐的,不教向外人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