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虎子上(2 / 3)

無忌道:“你怎麼知道的?”

小寶道:“因為我有幾次遇到了困境,都有人在暗中替我解決

他又道:“我本來還不敢確定,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相信我的推測沒有錯。”

無忌道:“因為除了你之外,還有個人在暗中維護我,替我引開了埋伏。”

小寶反問道:“你有沒有看清那個人的樣子?”

無忌搖頭,道:“我隻看出了那個人的武功極高,身法極快。”

小寶道:“他是男是女?”

無忌道:“大概是男的。”

他想了想,忽又搖頭:“但是他說不定是個女的,隻不過身材比較高大些。”

小寶又在沉思,表情顯得很奇怪。

無忌道:“你是不是已經想到可能是誰?”

小寶點點頭,又搖搖頭,喃喃道:“我不敢說,可是如果我猜的不錯……”

他沒有說下去,

外麵的樓梯上,仿佛已有腳步聲響起,小寶的人已竄出窗戶。

臨走的時候,他還在再三叮籲!

“小心,珍重,莫忘記二十八以前一定要走。”

現在已經是二十三的正午,無忌的期限已經剩下四天多了。

他隻有一把劍和三個朋友,他要對付的人卻不知有多少。

試探

正午,正是吃午飯的時候,唐缺正是來找無忌去吃飯的。

隻要是人,就要吃飯。

所以唐缺最近的胃口雖然很不好,卻還是要勉強自己吃一點。

因為他最近實在太瘦了。

無忌也不能說他胖,比起某些動物來,他的確不能算胖。

他至少比河馬瘦一點,他的腰圍至少比河馬要少一兩寸。

為了補救這種不幸,今天中午他一定要勉強自己,努力加餐。

可惜他的胃口實在不好,所以他隻吃了四個豬蹄,二隻雞,兩碗大鹵麵,和一雙跟他差不多瘦的香酥鴨子。

最後當然還要吃點甜食,否則怎麼能算吃飯?

所以他又吃了十二個豆沙包子,六個豬油桂花幹層糕,和三張棗泥鍋餅。

飯後當然還要吃點水果,他也隻不過吃了十七八個香瓜而已。

無忌實在不能不佩服。

他簡直無法想象,這個人胃口好的時候要吃多少。

他的胃口一向很好,可是他這半個月來吃的東西,加起來還沒有唐缺這一頓吃得多。

唐缺還在發愁,看看桌上還沒有吃完的幾個香瓜發愁。

他搖著頭,歎著氣,喃喃道:“怎麼辦?我吃不下了,怎麼辦?”

無忌道:“我有個辦法。”

唐缺道:“什麼辦法?你快說。”

無忌道:“吃不下就不吃。”

唐缺想了想,拊掌大笑,道:“好主意,吃不下,就不吃,這麼好的主意我怎麼想不到?”

他笑得不但像一個孩子,而且像個傻子。

他看來簡直就像是個白癡。

幸好無忌現在總算已經知道這個白癡是什麼樣子的白癡了。

這個白癡把你出賣的時候,你說不定還會替他點銀子。

現在唐缺總算已吃完了。

在一個銅盆裏洗過他那雙又白又胖的小手之後,他忽然間問無忌:“你會不會看相?”

“看相?”

無忌就算知道看相是什麼意思,也要裝作不知道。

因為唐缺這問題問得很奇怪,他回答時不能不特別小心。

唐缺又道:“看相的意思,就是能從別人的相貌上看出來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人。”

無忌道:“哦?”

唐缺道:“一個人是好是壞?是善是惡?會看相的人一8員就能看得出來。”

無忌道:“我明白了。”

唐缺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看相的。”

無忌道:“為什麼?”

唐缺道:“因為你會殺人。”

無忌道:“會殺人的人,一定要會看相?”

唐缺道:“如果你不會看相,怎麼知道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殺?什麼人能殺?什麼人不能殺?”

無忌不能不承認,他說的多少有點道理。

一個以殺人為業的人,確實要有一種擅於觀察別人的能力。

不但要能察言觀色,還要能看透別人的心—這就是看相。

一個能夠卜卦算命,能夠說出別人過去和未來的術士,所倚仗的也就是這種本事。

唐缺說道:“你能不能夠替我去看看相?”

無忌在笑:“你這人多福多壽,又富又貴,隻可借最近胃口有點不好。”

唐缺大笑,道:“你看得準極了。”

無忌道:“我當然看得準,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不必看我也知道。”

唐缺笑笑又道:“我也不是要你看我的相。”

無忌道:“你要我看誰的?”

唐缺道:“你還記不記得二十九個人?”

無忌道:“你說的是昨天晚上任在這裏的那二十九個人?”

唐缺道:“我說的就是他們。”

無忌道:“我記得唐家堡好像也有客棧。”

唐缺道:“唐家堡什麼都有。”

無忌道:“我也記得,你說過的一句話。”

唐缺道:“什麼話?”

無忌道:“你說過,一個人就算住在客棧,客棧的掌櫃也會問他,員姓大名?是從哪裏來的?要往哪裏去?到這裏來有何公幹?”

唐缺確實說過這句話,他隻有承認無忌的記憶力確實不錯。

無忌道:“昨天晚上,這二十九個人是不是住在你們的客棧裏’’

唐缺道:“是。

無忌遁人“你們是不是也已問過他們的姓名和來曆。”

唐缺道:“是。”

無忌道:“現在你既然已經知道他們是些什麼樣的人,又何必再要我去看。”

唐缺道:“因為有件事隨便我們怎麼問,都問不出的。”

無忌道:“哦?”

唐缺道:“我們總不能去問他們,是不是***細?”

無忌道:“就算你們問了,他們也絕不會說。”

唐缺道:“所以我要請你去看看他們究竟是不是***細?”

他微笑又道:“做***細的人,總難免心虛,心虛的人,樣子看起來總有點不同,我相信你一定能夠看得出的。”

他的笑眼中又閃出了尖針般的光,一個白癡眼睛是絕不會有這種光的。

毒蛇的眼睛才有。

—他又有什麼陰謀?

——那二十九個中,是不是有大風堂的子弟?

難道他已對無忌的身份開始懷疑?

無忌的反應並不慢,就在這一瞬間,他已將每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都想過。

他隻問:“那些人在哪裏?”

唐缺道:“他們也在吃飯,每個人都要吃飯的。”

二十九個人,分成三桌在吃飯,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們裝柬打扮都不同,吃飯的樣子也不同,有的在狼吞虎咽,埋頭苦吃,有的卻吃得很斯文秀氣,隻看他們吃飯的樣子,已經可以看得出他們的身份。

其中吃得最慢,吃相最好的一個人,赫然竟是曲平!

無忌的心提了起來。

他已聽說過曲平和千千間的事,曲平既然在這裏,千千想必也在附近。

他們到這裏來幹什麼?難道是來找他的?

他既然認得曲平,曲平當然也能認得他』

隻要曲平露出一點異樣的神色,他就死定了!

三個大圓桌,擺在一個很陰涼的院子裏,六菜一場,四葷兩累。

曲平正在吃一盤榨菜、豆幹、紅辣椒炒肉絲。

他看見了無忌。

但是他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筷子也挾得很穩,連一根肉絲都沒有掉下來。

曲平一向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人,而且很可能也已認不出無忌。

無論誰都絕對看不出他和無忌之間會有一點點關係。

千千不在這裏。

和曲平同桌吃飯的三個女人,都是無忌從來沒有見過的。

無忌的心總算定了下來。

唐缺悄悄地問他:“你看這些人怎麼樣?”

無忌說道:“我看,這些人都不怎麼樣?”

唐缺道:“你看不看得出他們之間有誰可能是***細?”

無忌道:“每個人都可能是的,每個人都可能不是。”

唐缺道:“那麼你說我是該殺?還是該放?”

無忌淡淡道:“你說過。寧可殺錯,不可放錯。”

唐缺道:“你肯不肯替我殺他們?”

無忌道:“有錢可賺的事,我為什麼不肯,二十九個人,兩百九十萬兩。”

唐缺伸出了舌頭,半天縮不回去,苦笑道:“要我拿出這麼多銀子來,還不如殺了我算了。”

無忌道:“那麼你就隻有8己動手,我知道你殺人—向免費的。”

唐缺道:“我殺人免費?你幾時看見過我殺人?”

無忌的確沒有看見過,有些人殺人是不用刀的,他用不著自己出手。

唐缺忽然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不該找你來看的。”

無忌道:“你應該找誰?”

唐缺道:“上官刃』”

隻要一聽見上官刃的名字,無忌的血就在沸騰,心跳就會加快。

如果上官刃真的來了,如果他看見了上官刃,他是不是還能控製佐自己?

他完全沒有把握。

如果他忍不住出手了,是不是能將上官刃刺死在他的劍下?

他更沒有把握。

唐缺道:“據說上官刃是個武林中百年難見的奇才,不但文武雙全,而且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隻要被他看過一眼的人,他一眼就能認得出,大風堂門下的子弟他大多都看過,如果我找他來,他一定能看得出誰是***細。”

無忌道:“你為什麼不去找他來?”

唐缺又歎了口氣,道:“現在他的身份已不同了,怎麼會來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忽然走過去,向吃飯的人拱了拱手,眯著眼笑道:“各位遠道而來,我沒有盡到地主之誼,實在抱歉,今天的菜雖然不好,飯總要多吃一點。”

有人忍不住在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走?”

唐缺道:“各位如果要走,吃完了飯,就可以走了。”

這句話說完,已經有一半人放下筷子,連嘴都來不及擦就想走了。

’唐缺居然沒有阻攔。

於是別的人也紛紛離座而起。

大家都知道唐家堡有了***細,誰都不願意被牽連,誰都不願意再留在這是非之地。

唐缺忽然又問無忌:“你真的沒有看出誰是***細?”

無忌搖頭。

唐缺道:“幸好我看出來了。”

他又眯起了眼,微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這裏有個***細。”

無忌道:“是誰?”

唐缺道:“趙無忌。”

趙無忌。,

聽見這名字,最吃驚的一個人當然就是趙無忌自己。

唐缺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二十九個人幾乎已全都走出了院子,隻有一個人走得最慢。

唐缺那雙尖針般的笑眼就盯在這個人身上。

這個人赫然竟是曲平!

唐缺忽然冷笑,道:“別的人都可以走,趙無忌,你也想走?”

曲平沒有反應。

他不能有反應,也不會有反應,因為他本來就不是趙無忌。

他還在繼續往前走,走得雖然並不快,腳步卻沒有停。

再走兩三步,他就可以走出這院子。

但是他沒有走出去,因為唐缺忽然就已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個身材長得像河馬一樣的人,身法竟比燕子還輕巧,動作竟比豹子還矯健。

曲平顯然也吃了一驚。\

唐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眯著眼笑道:“我佩服你,你真沉得佐氣。”

曲平道:“我?”

唐缺道:“如果有人知道趙無忌趙公子到了唐家堡,唐家竟沒有一個人好好地接待你,我豈非要被天下人恥笑。”

曲平道:“可是我既不姓趙,名字也不叫無忌。”

唐缺道:“你不是趙無忌?”

曲平道:“我不是。”

唐缺歎了口氣,道:“如果你不是趙無忌,誰是趙無忌?”

他忽然回頭,吩咐家丁:“你們能不能派個人去替我把牛標請回來?”

牛標是個四十歲左有的禿頭大漢,一雙眼睛很有神,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江湖。

他剛才也在這裏吃飯,就坐在曲平對麵,吃得又多又快,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牽連到這件是非中。\…

唐缺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才問道:“你就是牛標?”

牛標道:“我就是。”

唐缺道:“你是幹什麼的?”

牛標道:“我是三泰鏢局的鏢師,已經在三泰待了十來年。”

唐缺道:“你到這裏來有何公幹?”

牛標道:“我常來,因為這家客棧的管事是我的大舅爺。”

唐缺微笑,道:“原來你也是唐家的女婿。”

這家客棧是屬於唐家堡的,客棧的管事叫唐三貴,也是唐家的旁係子弟。

唐缺道:“你雖然是唐家的女婿,但是我若有話問你,你也得

實說,絕不能有半句虛言。

牛標道:“江湖中的朋友都知道、我牛標別的好處沒有,卻從

來不敢說慌。”…

唐缺道:“好,好極了。”

他忽然措著曲平,道:“我問你,你以前見過這個人沒有?”

牛標毫不考慮,立刻回答道:“我見過。”

唐缺道:“在什麼地方見過?”’

牛標說道:“是在保定府的一家酒樓上。”

直到現在,無忌才明白唐缺為什麼要找這個人來問話。

保定府正是大風堂的主力所在地。

唐缺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牛標道:“算起來已經是兩年以前的事了。”…

唐缺道:“兩年前見到過的一個人,你兩年後還能記得?”

牛標道:“我對他的印象特別深。”☆一一☆

唐缺道:“為什麼?”…’點n☆☆…

牛標道:“因為當時還有個人跟他在廣起,那個人我永遠都不

會忘記。”

唐缺道:“那個人是誰?…一

牛標道:那個人就是大風堂三大堂主之一,江湖中人人看見都害怕的老狐狸,司空曉風!”

口門

他說的是實話。

趙無忌都看得出他說的不假,因為曲平的臉色已有點變了』

牛標道:“那天我們是特地去向司空曉風賠罪的,因為我們有趟鏢經過保定時,一時疏忽,忘了到大風堂去投帖子,大風堂就有人傳出話來,說我們這趟鏢的安全,大風堂不再負責。”

唐缺歎了口氣,道:“你們也未免太大意了,江湖中誰不知道大風堂的規矩一向比衙門還大,你們有多大的本事?敢這麼張狂?”

牛標道:“我們自己也知道闖了禍,所以才急著去找司空大爺賠罪。”

唐缺道:“他怎麼說?”

唐缺道:“他☆句話都沒有說。”…

唐缺道:“那你們豈非慘了?”

中標道:“幸好當時有這位公子在旁邊,若不是他替我JrI求情,我們那趟鏢隻怕休想能走得出保定府的地麵。”

唐缺指著曲平,道:“替你們求情的人就是他?”

牛標道:“是的。”

唐缺道:“你沒有看錯?”

牛標道:“我絕不會看錯。”一

唐缺道水就因為有他替你們求情‘司空曉風才沒有追究你們的無禮。”

牛標道:“不錯。”

唐缺笑了笑,道:“這麼樣看來,他說的話連司空曉風都要買賬的。”

他又用那尖針般的笑眼盯著曲平:“這麼樣看來,你的本事倒不小。”

曲平一向非常鎮定,非常能沉得任氣,可是現在他的臉色也已發白。

那天司空曉風故意要讓他替“三泰”求情,本來是為了要建立他在江湖中的地位,讓江湖中的朋友對他尊敬感激。司空曉風的作風一向是這樣子的,隨時都不會忘記提攜後進。

當時他當然絕不會想到,這麼做競反而害苦了曲平。

庸缺悠然道:“如果你不是趙無忌,你是誰?和司空曉風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聽你的?”

現在曲平還能說什麼?他隻能說:“我不是趙無忌!”

唐缺道:“你還不肯承認?”

曲平道:“我不是趙無忌。”

他已下了決心,不管唐缺問他什麼,他都隻有這一旬回答。因為他的確不是趙無忌。

隻有無忌才知道他不是趙無忌。

他是不是也知道站在唐缺身旁的這個人才是真的趙無忌。

如果他把真的趙無忌指認出來,他當然就可以安全脫身了。

每個人都隻有一條命,每個人都難免怕死的,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是會把無忌出賣?’

無忌不敢確定,連曲平自己恐怕都不能確定。

這時唐缺居然又暫時放過了他,又回頭去吩咐他的家丁們能不能派個人去把唐三貴找來?”

是拔劍?還是不拔?

唐三貴是唐家旁係子弟中很出色的一個人,和死在“非人間”的唐力是叔伯兄弟。他今年三十九歲,精明能幹,做人圓滑,對於飲食穿著都很考究,看來就像是個買賣做得很成功的生意人。

事實上,他也的確將這家客棧經營得很成功,而且做得很規矩。

唐家堡裏這條街上一共有三十多家店鋪,每一家都是在規規矩矩做生意,和任何一個市鎮任何一家店鋪都沒有什麼不同。因為唐家的規矩是:

“你幹什麼,就得像幹什麼的,你賣什麼,就得吆喝什麼。”

這也是唐家的成功之處。

.唐缺已經開始在問,指著曲平問:“你見過這個人。”

“見過。”

唐三貴的回答也和中標同樣肯定:“這位公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住在這裏了。”

“他以前來過。”

“來過四次。”

唐三貴說得明確詳細:“他第一次來是在去年年底十一月十九日,以後每隔一兩個月他就會來一次,每次停留兩三天。”

唐缺道:“你有沒有問過他,在哪裏高就?到這裏來有何公幹?”

唐三貴道:“我問過。”

唐缺道:“他怎麼說?”

唐三貴道:“他說他做綢布生意的,他的店開在縣城裏,店號叫‘翔泰’,他到這裏來是為了要賣貨。”

唐缺道:“他是不是帶了貨來?”

唐三貴道:“每次他都有貨帶來,每次都能賣光。”

他微笑:“因為他賣得實在太便宜了,比大盤批發的價錢還要便宜三成。”

唐缺也笑了:“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中的生意沒人做,他為什麼要做賠本生意?”

唐三貴道:?所以我也奇怪,他第二次來的時候,我就去調查過。”

唐缺道☆“調查的結果如何?”

唐三貴道:“縣城裏的確有家叫“翔泰的綢布莊,老板卻不是他。…

他又道:“可是老板卻知道有他這麼樣一個人,因為他每隔兩個月就要擊買一批貨,再虧本賣給我們。”、

唐缺道:“你還調查到什麼?”

唐三貴道:“我在翔泰那裏留下了幾個人,扮成那裏的夥計,那幾個弟兄本來就是在德哥那裏的,學的本來就是綢布生意。”

“德哥”叫唐德,是唐家堡綢布莊裏的大管事。

唐三貴道:“所以他再到翔泰去買貨的時候,送貨到他家去的

就是我們的兄弟了。”

唐缺笑道:“你這件事辦得很好。”

唐三貴道:“根據送貨到他家去的那些兄弟說,他也住在縣城

裏,住的是王老爹的房子,花了二十三兩銀子的預費,每年十兩

租金。”

唐缺道:“看來那房子還不小。”

唐三貴道:“是不小。”

唐缺道:“他一個人任那麼大的房子?”

唐三貴道:“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個女人跟他住在一起。”

唐缺道:“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唐三貴道:“是個很年輕,很漂亮的女人,說的是北方話。”

他又道、“他們還托王老爹替他們買了個叫‘桂枝’的’丫頭,

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人長得胖胖的,而且還有點傻。”

唐缺道:“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再傻也該懂事了。”

他眯起眼笑道:“就是別的事不懂,有件事總應該懂的。”

那件事是什麼事?就算他沒有說出來、別人也能想得到的。

唐三貴道:“所以我就叫小芭去了,小芭對付女人一向最有本

事。”

唐缺笑道:“做倒真會選人。”’

唐三貴道:“不到半個月那丫頭就已對小芭死心塌地,什麼話

都說了出來。”

唐缺道:“她怎麼說?”

唐三貴道:“她說那位姑娘的脾氣大得要命,這位公子怕她怕得要命。”

他慢慢地接著又道:“她還告訴小芭,這位公子平時稱呼那位姑娘的名字是千千。”

千千!

無忌的心沉了下去。

幹千果然也在附近,果然還是跟曲平在一起。

唐缺又眯起眼笑道:“千千,這名字真不錯,這名字實在好極

唐三貴道:“可是叫這名字的女人卻不多,我一共隻聽說過兩個。”

唐缺道:“哪兩個?”

唐三貴道:“我老婆姨媽的女兒就叫千千。”

唐缺道:“還有一個呢?”

唐三貴道:“我聽說大風堂趙二爺的千金,趙無忌的妹妹也叫千千。”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有個妹妹?”

唐三貴道:“我當然知道。”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怕她,也怕得要命。”

唐三貴道:“哥哥怕妹妹並不出奇,有很多做哥哥的人都怕妹妹的。

唐缺吐出口氣,微笑道:“這麼樣看來,這件事已經應該很明白了。”

曲平的臉上已經連一點血色都看不見了。現在他也知道自己犯了個不可原諒的、致命的錯誤。

他低估了他的對手,低估了唐三貴。

他更低估了唐缺。

唐缺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曲平說道:“我不姓趙,我不是趙無忌。”

唐缺歎了口氣,道:“這麼樣看來,我好像隻有去把那位千千小姐請來了。”

他轉向唐三貴:“我想你一定已經派人去請了。”

唐三貴答道:“我已經派人去過,可是…—”

唐缺道:“可是怎麼樣?”

唐三貴道:“我派去的人身體好像都不大好,忽然都生了急病。”

唐缺道:“你派去的是什麼人?”

唐三貴說道:“是阿力以前的那批兄弟。”

阿力就是唐力。

他本來也是直接歸唐缺統轄的管事之一,他們那一組人負責的是行動。

在唐家的旁係子弟由,隻有他們那一組人可以領得到暗器。

他們每一個都是經驗豐富,反應靈敏的好手,而且身體也好得很。

唐缺道:“他們怎麼會忽然生病的?生的是什麼病?”

唐三貴道:“生的是種很奇怪的病,有的人脖子忽然斷了,有的人咽喉忽然多出個洞來,就好像被人刺穿的一樣。”

唐缺道:“那當然不會是被人刺穿的,千千小姐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刺穿他們的咽喉,擰斷他們的脖子。”

唐三貴道:“所以我說他們是生了急病,一種很奇怪的病。”

唐缺道:“一定是的。”

唐三貴道:“一定。”

唐缺道:“現在他們的人呢?”

唐三貴道:“得了這種病的人,當然都是必死無救的。”

唐缺道:“他們已死在這位不是趙無忌的趙公子家裏?”

唐三貴道:“昨晚上他們就死了。”

唐缺道:“那位於幹小姐呢?”

唐三貴道:“家裏忽然死了那麼多人,她當然沒法子再伎下

唐缺道:“所以她隻好走。”

唐三貴道:“她非走不可。”

唐缺道:“她當然沒有留話告訴你們,是到什麼地方去了。”

唐三貴道:“她沒有。”

唐缺歎了口氣,道:“這實在很不巧,他們病得實在太不是時候。”

他搖著頭,喃喃地說道:“我隻希望千千小姐莫要也被他們傳染上那種怪病才好,一個那麼漂亮的大姑娘,脖子如果忽然斷了,豈非難看得很。”

唐三貴歎了口氣,道:“那一定難看極了。”

兩個人不但都很有演戲的的天才,而且配合得也非常好。

無忌和曲平總算都鬆了口氣,千千總算還沒有落在他們手裏。

她本來雖然不該出手傷人的,但在那種情況下,她也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現在她的行藏雖然已暴露,至少總比落在他們手裏好。

唐缺背負著雙手,慢慢地蹬著方步,忽然停在無忌麵前,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

無忌道:“什麼話?

唐缺道:“寧可殺錯,不可放錯。”

無忌道:“我記得。”

唐缺道:“你懂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無忌道:“我懂。”

唐缺道:“那麼你就替我殺了這個趙無忌吧。”

這句話他說得輕描淡寫,連一點火氣都沒有。

但是無論誰都知道,唐大爺如果要殺一個人,這個人就已死定了。

對他來說,殺人絕不是件很嚴重的事,不管是不是殺錯都沒關係。

無忌忽然也問他:“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一句話?”

唐缺道:“什麼話?”

無忌道:“我從不免費殺人的。”

唐缺道:“我記得。”

無忌道:“我想你一定也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唐缺道:“所以我並不想要你免費殺人。”

他在笑,笑得非常愉快。

他已經從身上拿出了一疊銀票:“兩百九十萬兩雖然太多了些,十萬兩我還有的。”

很少有人會把十萬兩銀子隨時帶在身上的,可是他居然帶了。

看來他好像隨時都在準備著要無忌替他殺人。

這是山西大錢莊裏發出來的銀票,這種銀票一向最硬,無論在什麼地方,都絕對可以十足十當現金使用。

這疊銀票正好是十萬兩。

無忌已經接過來,慢饅地數了一遍。

他的臉色沒有變,手也沒有抖。

他的手穩定而有力,正是一雙非常適於殺人的手,殺人的時候也絕不會抖的。

但是他怎麼能殺這個人。

這個人是大風堂的忠實子弟,也是和他妹妹千千非常接近的一個人。

這個人到唐家堡來,無疑是為了要尋訪他的行蹤。

這個人並不是趙無忌,他自己才真正是唐缺要殺的人。

他怎麼能對這個人下手?

但是現在他扮演的這個角色,是個為了十萬兩銀子就能殺人的人。

現在十萬兩銀子已經在他手裏。

如果他還不肯出手,唐缺一定會對他懷疑,他的身份也難免要暴露。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非但救不了曲平,他自己也必死非疑。

上官刃還活著,他怎麼能死?

他怎麼能不殺這個人?

曲平蒼白的臉上已有了冷汗。一

他從來沒有正視著無忌,是不是因為他已猜出了無忌的身份。

他當然也不想死。

就算他不願出賣無忌,可是等到無忌要殺他的時候,他會不會改變?

無忌沒有佩劍。

但是唐缺並沒有疏忽這一點,已經示意唐三貴,送了一柄劍給無忌。

一柄二尺六寸長的青鋼劍,雖然不是寶劍利器,卻鑄造得完全合於規格。

這柄劍是絕對可以殺得死人的。

現在劍已到了無忌手裏,他的手已握住了劍柄,他的手還是同樣穩定。

唐缺正在盯著他這隻握劍的手,曲平也在盯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