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少年明明一副熬了夜，睡意不足的模樣，卻依然在夏乖發出起床動靜的時候，立刻掀開被子，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夏乖沒理會，繼續做著自己的事，花費一天時間，她已經習慣了少年的固執。
少年的動作不似饑餓之時那麼遲緩，也沒有初見時警惕排斥。
反而像隻大型犬，跟在她的腳後跟，搖尾乞憐，等待主人心情好時，獎賞的一塊骨頭，或是一個摸摸。
有下人前來提醒。
夏乖才想起預約了早上10點的心理醫生，見麵後，她跟她說明了裴艱的情況。
醫生態度溫和地建議她慢慢來，不用太過急於求成，少年剛從糟糕的境遇轉變過來，先嚐試耐心開導他。
夏乖被醫生這麼委婉一聊，瞬間醍醐灌頂，變得不再那麼焦灼。
他還隻是個不懂事的崽崽，她在急些什麼。
裴艱還不肯說話，她就先請來幼兒教師。
少年一開始還感覺新穎萬分，眸子裏皆是好奇。
沒過幾天，幼兒知識被他學透了，裴艱就開始扯住夏乖的衣角，默默搖頭示意她，他的不滿足了。
接著，小學家庭教師，初中家庭教師，都是十分驚愕地到來，不出幾個星期就又驚豔地離開，紛紛誇讚沒見過這般天資聰穎的孩子。
裴艱的學習能力極強，隻是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夏乖時常被他氣的臉色漲紅，甚至懷疑他是故意不說話氣她的。
少年的表情很淡，眼底卻有呆萌的討好之意。
他會主動上前將她抱進懷中，隻要夏乖生氣了，他這麼抱著她，她就會消一大半的氣。
他也很喜歡抱住她，時常有衝動想緊緊摟住她，將她摁進懷裏揉碎。
因此，少年偶爾也會故意做錯事，惹的她惱怒，隻為理直氣壯地抱她。
兩個缺愛的人，對擁抱的滋味極富貪戀。體溫的相融，肌膚的零距離接觸，氣息的嗅聞。這些，裴艱都極喜歡。
少年原本消瘦的臉頰現在也有了些肉感，他飯量驚人的大，起初還嚇了夏乖一跳，當即就喊來了正在陪老婆孩子吃飯的家庭醫生，以為他是報複性進食。有病，得治。過後被醫生笑她，大驚小怪。
一直都是夏乖照顧裴艱。她總說他不乖，細細接觸，少年卻皺眉發現，她也不乖。
夏乖喜歡挑食不愛吃飯，經常隻吃幾口就不再動筷。有時會因為低血糖而感到眩暈。
第一次見她暈倒，他不懂，以為她死了。那瞬間心髒驟然緊縮，巨大的惶恐湧入心頭。
裴艱顫抖地張開嘴唇，指尖也帶著顫意，想要大聲喊人過來。
她死了，
夏乖死了，夏家的大小姐死了，誰來……
可他的聲帶就是無法振動出聲。
第一次，裴艱這般痛恨自己說不了話。他手腳發軟，跌跌撞撞地出去拽人來，姿態狼狽到了極點。
他，不理解自己的情緒。
後來，看到夏乖似哄崽一般，又獎勵他幾顆糖，他想，肯定是因為她有錢，他害怕失去她的庇佑。
為了讓飼主好好活著，他找到醫生，私下謹遵醫生的囑咐，會習慣性備點巧克力在衣服口袋裏，隔三差五拿出來，給夏乖吃。
她愛挑食，他就認真翻食譜，鑽研營養學，學會下廚。
沒過多久，他又發現夏乖有痛經的毛病，她會痛得捂著小腹在床上翻滾，疼得死去活來。
那時他站立在臥室門口很久，指尖揪著胸口的衣領，心裏莫名不喜看到她這般難受的模樣。
於是，曾經連月經是什麼都不清楚的少年，立刻翻開醫書，惡補了生理知識。
隻為將女孩養好養胖……
夏季的蟬鳴進入了尾聲，空氣中的熱浪卻還讓人有些窒息。
客廳清涼明亮。
夏乖縮在客廳沙發縫隙裏，吃著冰棒，翻弄著手機。
打算秋季開學，她現在抓緊多玩幾輪貪吃蛇，到時候她要舍命陪君子，帶著裴艱體驗美好充實的高中生活。
她為此之前特地沒有為裴艱請來教高中的家庭教師。
“高中”。
多麼叫人懷念的一個詞彙。
夏乖忽地放下冰棒，閉上眼，鼻翼微動，懷念般深吸一口氣，像個神經病。
想當初她高三臨近高考，校外小有勢力的大姐大，自以為多牛逼哄哄，放學帶著小弟堵在她的校門口。
讓她掏出口袋，交出她努力掙來讀大學的錢，不然就肆意宣揚她是個女表子，私下抽煙，和很多人搞過，搞臭她的名聲，叫她被開除讀不下去。
那大姐大已經去她家找過，翻的烏七八糟也找不出一毛錢來。她篤定，夏乖不可能沒錢。
於是找到學校，將新到反光能夠照鏡子的匕首，挑釁地拍打在她的臉上，肥壯的手臂抖動著肉。
一下兩下。
周圍沒有學生敢靠近，都是有多遠離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