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張幼儀回憶,小曼與誌摩是在1924年的夏天相遇的,恰巧在這一年,王賡接到一紙調令,要北上哈爾濱,擔任警察局局長,小曼隨夫北上。跟小曼在一起,王賡的壓力,可想而知。小曼是真真正正的嬌妻,需要一個金屋來藏,而王賡沒有。哈爾濱相對枯寂的社交生活,也讓小曼不能忍受。小曼心裏還藏著一個秘密,那就是,她想要見誌摩。小曼要回北平,王賡沒有阻攔。在感情上,王賡追求平平淡淡,息事寧人,小曼卻追求轟轟烈烈。王賡要“明月鬆間照”,小曼卻沒有“清泉石上流”。小曼對王賡,是“敬重有餘,愛情不足”,她更多地把他當做一個大哥哥。王賡成熟的中年氣質,讓小曼感到隔膜,她年輕、漂亮,需要滿滿的愛、五光十色的生活,她在心理上還是個小女孩,但王賡的心態,卻已然中年。兩人無法對接。

誌摩來了。來到了王家。王賡依舊無感,毫無覺察,他要工作,很繁忙,他隻說:小曼,要不讓誌摩陪你玩吧?誌摩和小曼便出去了,遊山玩水,喝茶看戲,跳舞逛街,像所有熱戀中的人。王賡非但不介懷,還感到一種解脫。哦,小曼終於不纏著自己了。小曼之於王賡,與其說是一個妻子,不如說更像一個任性的小妹妹。王賡是那片海,小曼是鬧海的小龍,隻要小曼不鬧,王賡就心滿意足了。某種意義上,王賡和張幼儀相似。他們一個嫁,一個娶,跟文化圈內人結為連理,卻無可奈何地卷進了一場桃色糾紛。

王賡非常得體。即便是小曼和誌摩的戀愛鬧得滿城風雨時,他也沒有失去理智。張幼儀在回憶中提及,王賡當時要“殺”誌摩。想來沒那麼嚴重,但一時的氣憤,定然是有,畢竟血氣方剛,又是軍人出身,哪裏受得了此等“流言”鋪天蓋地。王賡一向寡言,他能說什麼呢?自打回國後,他便似乎已經漸漸失去對自我人生的掌控力,對王賡來說,小曼來到他身邊,不可思議,小曼發生婚外的戀愛,更加不可思議。小曼對王賡失望,王賡對小曼絕望。情場如戰場,隻可惜,縱使王賡飽學的軍法,在情感的疆場上,他終究隻是一個行動力遲緩的小卒,抵擋不住嘯風的戰馬。他隻好死死拽住丈夫這個身份,聯合一幹人等,共同挽回局麵。殺,到底不是辦法,王賡感覺到這將是場持久戰。

風言風語四起,王賡和徐誌摩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誌摩固然把戀愛當做人生最高的追求之一,但王賡不行,他還有公職,還要在場麵上行走,誌摩和小曼的“不得不見”,又逼著他作出決斷。1925年2月,徐誌摩接到泰戈爾的來信,邀請他去意大利同遊。國內的局麵一塌糊塗,胡適也建議誌摩去海外走走,避避風頭,冷靜冷靜,再做籌謀。誌摩出洋,小曼和王賡都去送行,小曼淚眼婆娑,誌摩一步三回頭,王賡就在旁邊冷冷望著。場麵尷尬至極。那感覺,好像他是一個不通人情的法官,而他們是可憐孤苦的情感罪犯。小曼不想讓王賡看見自己的淚,王賡看也不看她就說:“你哭了嗎?你心裏難受是嗎?”